扶柳院
秋风瑟爽,穿过光秃秃的柳树枝干,飘过被黄土填满的池塘,卷起了沙尘。
一个着装简单的婢女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护着手里托盘上的鸡汤,迈着小步快速往屋里走。
早秋季节,还并不算冷,屋里却显得十分压抑,主人家怕冷,床上已经挂了三层厚厚的帐幔,只是除了那不动的一张大床,屋内却空无一人。
小丫头在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低着头,又快又稳地把鸡汤放在床边的小桌上,刚要开口,一股奇臭的味道袭来,强忍住不适,小声道:“姨娘,该喝鸡汤了。”
从维幔中缓缓地伸出一只枯黄的手,手爪像鹰一般紧紧地抓住小丫鬟的裙摆。
小丫鬟熟练地挂起一侧帘子,忍着恶心把全身瘦得只剩下骨头的沈姨娘扶了起来。
沈姨娘双颧高高耸起,脸颊凹陷,嘴巴微微凸起,一脸啄腮模样。她眼睛向四周扫了扫,看只有初晴一人,眼睛里迸发着疯狂,道:“陈芳园那个女人怎么还不过来?”
初晴是云春的远房表妹,看着这样的沈姨娘,忍着嫌弃,简单道:“三小姐派了司琴姐姐到夫人那里,时刻护着夫人,奴婢要去禀告的时候,总是司琴出来拦着,说是已去回了或是干脆闭门不见,奴婢……奴婢也没有办法。”
“废物!”沈姨娘怒吼一声,重重地挥开初晴手里的鸡汤,滚烫的鸡汤倒了初晴一手,立刻痛意袭来。
初晴跪在地上,忍着痛,一句话都不敢出。
沈姨娘用了力,气喘得有些急,好一会儿才略微平静,道:“罢了,琴姐呢,怎么也不见她过来,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初晴脸上犹豫,身上已经有些颤抖:“二小姐她……她……”
独孤紫琴觉得扶柳院气味熏天,当然是不愿意来的。只是沈姨娘自己病着,自己并不知道现在的样子有多么令人无法接受,但也知道容貌稍减,沈姨娘向来做事小心,因此她自己倒也遣退了服侍的丫鬟和仆从,就是怕引起怀疑。
初晴有些犹豫,终于鼓起勇气道:“姨娘,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看到沈姨娘眼神里出现的狐疑,初晴赶紧加了一句:“这……这恐怕对您的身体有损,您还年轻,说不得以后还是要有的……”
她是一个未嫁的女子,虽然出身不高,说完这句话倒也羞得脸红。
沈姨娘眼神里的怀疑褪了一些,恨道:“独孤紫容那个小贱人倒是处处和我对着干,原本还想着她有些用处,既然还敢来挡我的路。”
初晴眼珠子一转,殷勤道:“姨娘,奴婢觉得这件事就是三小姐从中作梗,要是三小姐不在了……”
沈姨娘冷笑,道:“去把陈斌给我喊来!”
初晴眼睛一亮,低着头不敢让沈姨娘看见,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紫容并不知道自己正被人惦记着,她现在正在杨氏的东篱院里待着。
紫容正在给杨氏膝盖上系上护膝,再让百合把制好的暖水袋让杨氏抱好。
陈嬷嬷在圆桌上摆上紫容爱吃的点心和一壶热茶,笑道:“自从三小姐送来了这护膝和暖手袋,老祖宗可是天天都唤我替她戴上,这天气越来越冷,就越发都离不了身了。”
杨氏感受着膝盖上和手上传来的温度,舒服地眯了眼睛,听了陈嬷嬷的话,笑骂道:“你也来取笑我。”顿了顿,道:“只不过这袋子里灌水的方子也就只有她能想得出来。”
紫容笑了笑,道:“只要祖母身体好,容儿做什么都值得。”
帮杨氏系好带子,这才坐回旁边的小杌子上,陈娘端了清水上来,紫容净了手,用软帕擦干,这才拿起桌上的桂花糕吃起来。
杨氏年轻守寡,大冷天里洗手作羹汤,照顾幼儿都是亲力亲为,久而久之,寒邪凝滞于手指、膝盖关节,膝盖骨粗大,手骨变形,叫做“鹤膝风”,手上的也叫“鼓槌风”。所幸儿子争气,到年老时有下人伺候着,只是这疼痛到冬日里越发刺骨,疼起来严重时觉都睡不安稳。
紫容大学时曾到敬老院做过义工,那里的老人多有这样的毛病,她留了个心思,让拂冬到后厨给她拿来剩的牛皮,用温水仿佛冲洗干净后用金线缝成水袋样子,留了个口子,往里头灌上热水,外面再仔细缝上一层狐狸毛,留下两条缎带。
杨氏是寒凝痛甚,得了暖物自然是得温痛减了。
紫容知道自己做这些不过是小伎俩儿,只是有些时候能抢先注意到别人没有关注的细节,就能得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杨氏看她吃得认真,和陈嬷嬷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前几日孙巧容状若不经意在她面前提起容姐儿出门太勤,她那时心中对上官氏还有隐隐的不满,紫容以前就惯爱出去惹些是非,上官氏不拘着倒还让她胡来,如今看她这般乖巧的样子,想着也只不过是小孩子爱玩罢了,小时候不懂事,如今大了,一切都就慢慢好了。
这丫头她是越看越顺眼了。
紫容吃完一块糕点,接过百合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手,才笑道:“祖母,前几日母亲和姨娘说要到观云寺进香,但那时多阵雨,如今秋高气爽,容儿想来也是这几日了。所以和祖母商量着,能不能让容儿也过去,替祖母和父亲祈福。”
“难得你有心。”杨氏想了想,皱着眉道:“确实是拖了不少日子,沈氏这几日闭门不出,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出去走走,总是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