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来看他的。”她伸手引路,一步步向外头走去,“实话跟你说,我征战到如今,已有十年了,对阵杀敌,遇过无数强敌,却还没见过比你下手还要狠的人,你今日,不仅吓到了营里头的弟兄,也着实吓到了我。”
“乐山之小试,哪里如大人讲的那般夸张,”乐山搞不清楚齐深的来意,“晨时确有轰闹之事,看见的人道不清,道得清的人定夸大了其辞,大人莫要听信了不干人等对小人的缪言。”
她哪里是什么亲听,她是眼观,齐蕴派的人来喊她,她到时,就看见了袁厉被抡出去的那一下子,彼时,她心脏都停止了跳动,更别说就在身旁的这些小兵们了。
看是看见了,只不过南苏劝她,当作没看见,她这才调头走了的。
“难不成那袁厉肋骨断了两根,卧床不能起,神知又无觉的事,还是假的?陈乐山啊陈乐山,你还记得你早上说的话,你口口声声不是说千万不要以下犯上的吗,那袁厉被你打成这个样子,就此事而言,算不算得一个?”
“乐山,知错。”
这陈乐山与别人不一样的地方还有一件,她老是习惯见礼,高兴是,不高兴也是。
齐深按下了她放在眉梢处的双手,“袁齐二人,打山东来,就谁都不服谁,即便是南苏,也拿他二人的纠葛没有办法,今日这个事,我不罚你,我又为什么要罚你呢,你做得这样好,做得好啊,哈哈哈哈。”
齐深的笑,让乐山有种不好的预感。
“陈乐山,你日日跟在郭曙身后,一无阶,二无品,终不是个办法,况那袁厉,骄奢难纵,你这块硬骨头,最配他,最配。”她转过身来,拉住她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即日起,你就去袁厉帐里头做他的盛京游牧副尉吧,你放心,我这就回去写折子,为你求品。”
袁厉在榻上,足足躺了三日。
肋骨之伤,痛尤及心,这第三日亦是清晨,他才稍稍恢复了些神智。
悠哉醒来,视线模糊,却见着那灯影下坐着一个人。
就模样而言,怎么那么像郭曙营里的那个陈乐山呢。
他暗自嗤笑了一声,魔怔了。
复而又睁开了眼,想仔细瞧个清楚,只是这一瞧,他的瞳孔立即又放大了起来。
陈乐山!
他没有书案,紧存的那一张樟木朱案,上头也仅是次日夜里残留的酒壶。
清晨那一点微光,营帐内尚不清明,这案前就侍奉了一盏油灯,照亮了半边营幕,案上竹简书卷,左右摆得整齐,案边,恰端坐着一人。
那人左手持竹简,右手持羹笔,瞧见床上有了动静,她抬头望了过来。
确定是陈乐山无疑,袁厉一阵抽搐,本能地想爬起身,却不料筋骨大伤,这一牵动,旧伤就又发了。
挣扎了半晌,只能躺回榻上,视线所及,如虎如狼。
“大人莫要惊动,帐外无有守候之人,你便是喊,也没人应。”
乐山放下手中细笔,将案卷一一裹覆好,搭到书摞上去。
乐山朝床榻走来,袁厉面色惧惊,但又动弹不得,“你岂敢!”
乐山弯腰,将火架上的药炉取了下来,满满一碗药,乐山为他倒好。
亲手递到他的床边,“大人误会了,乐山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大人的帐内做不合礼法的事,大人,”这袁厉委实是被她吓到了,“你睡的这三天,总兵大人任我为你营内的游牧副尉,乐山职位虽低,但总兵特许我有越俎代管之权,副将手里的大小事,乐山不敢怠慢,已一一处理妥当,有案册在录,待大人身体痊愈后,可一览清册。”
军演的事,已日渐步入正轨,步步妥当。
郭曙的伤,自日子清闲了,也养好了大半。
这日晚间,他来帐中寻她,一推帘子,就笑了,“怪不得日日在营中,日日不见你的身影,你原是每日都在这营帐内做什么呢?”他好奇,听守门的说,她日日花的功夫,都在营帐的书案上,他凑近来看,“你看的是什么东西,又有什么事,值得你下这样大的功夫,这几日,也没见你回城东,今日夜色好,不如放下手里的笔,跟我出去走一遭吧。”
“不了,”她不去营前,是因军演之事,已有齐蕴坐镇,既不想夺她之才,又不想屡屡落别人口舌,“军中细事,不是一笔能说得清的,看完这些,我便回去了。”
郭曙直接坐到她的案上来,拨开了她手里的书,放到了一边,“我是想与你说,你前几日托我找的人,我有了些眉目,现下此人,就在鼎香阁中。”
鼎香阁?
乐山果断地站起了身,拿起了放在架上的剑,“走。”
一路去城里,郭曙就在马上问她,“那姑娘,与你什么关系呢,可让我好找。”
鼎香阁,风尘之地。
初进楼,门口有侯着的姑娘就迎了过来,乐山觉得水粉味重,加快了步伐躲开了,身后的郭曙,挥了挥手,“过去过去。”
郭曙说,四海皆有你的知己,上哪似都有人识得你,那你又是何时认得这风尘里的女子做相知的?
风尘女子,那就对了。
她要找之人,善音律,善舞艺,貌比国色,静有仙子之态,是朵温婉可人的解语花。
“你眼光好,这姑娘今晚头一遭上台面,名气已大躁,你瞧见这底下坐着的了吗,那都是等着她,只为她待价而沽,舍得花千两黄金的呢。”
千两黄金,今天下稍加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