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雪今年是积得最厚的,一脚踩下去,长靴便没了半截。
广言巷是最热闹的。其实这里也就四户人家。有康宁侯府蒙家、毅亲王府靳家、忠勇侯府陆家、将军府付家。这四家,都是京城里的名门望族,底蕴深,权势大。
如今路上的积雪都还未扫,各家的小主子们可就高兴了,背着家里人约好了去巷子口堆雪人、打雪仗。明明是大冷天,却个个都出了汗。
丫头小厮们不敢让各位主子多玩,怕冻坏了。于是半个时辰不到,闲云便上去拉住蒙声,劝道:“姑娘,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家了。”
蒙声正玩得尽兴,蓦地被打断,不高兴地撇开闲云的手,道:“还早呢!要回去你自己先回去!”
闲云怕她发飙,只得退下。又怕她出事,于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盯着。
闲云千防万防,还是出了事。
忠勇侯府的小世子陆少言砸了个雪球,本来是要砸付缜的,不料砸偏了,砸到了蒙声头上,蒙声就这么晕了。
陆少言一看闯了祸,慌得六神无主。蒙声是蒙家唯一的女孩,平日里被捧得跟眼珠子似的,广言巷里没人敢惹她。
如今陆少言直接把人砸晕了,便是蒙家人不怪他,他回家也要脱层皮了。
靳时出了宫回家,走到巷子口,便看见一堆熟悉的身影。
“阿时!”陆少言看见他,像看见了救星,急急地喊住他。
靳时走过去,问:“怎么了?”
闲云都要急哭了,看到靳时过来,噗通一声就跪下,“求世子救救我们家姑娘!”
闲云这一跪,靳时便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蒙声,脸色苍白,嘴唇已有些青紫了。
靳时神色一紧,顾不得其他,过去一把横抱起蒙声往王府走。
一群孩子愣愣地跟着进了王府。路上,闲云把事情说了个大概。因着大家都是背着家里偷偷出来的,所以蒙声晕倒后就更不敢往府里传信了。
靳时骂了声胡闹,便加快了脚步。
毅亲王妃看到靳时抱着个姑娘进来,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靳时把人放在软榻上,毅亲王妃才看到了脸,惊呼:“这不是声姐儿吗?!”
靳时道:“被雪球砸晕了。母亲略懂医理,先给她看看,有无大碍。”
“无碍,只是冻着了,脸色才难看了些。”毅亲王妃放下蒙声的手。看到门外站着的一堆孩子,便把人都唤进屋,问清来龙去脉,又吩咐人去通知蒙家。
蒙家人来得特别快,来的是蒙声的母亲康宁侯夫人和蒙声的两个哥哥蒙远、蒙城。
得知是小孩子间的玩闹,康宁侯夫人纵然心疼,也不好说什么,只怪自家女儿顽皮。于是向毅亲王妃和靳时道了谢,便接蒙声回去了。
蒙声浑浑噩噩地醒来,就听到母亲说:“今日的事,半个字也不许传到老太太耳朵里。若是让老太太知道惹她老人家犯了病,我饶不了你们!”
蒙家老太太常年住在静安寺祈福,只要没人刻意去传话,她便是半点儿风声也听不到的。
第二日,蒙声又生龙活虎的了。
“阿声!阿声!快去救救少言,他要被他爹打死了!”付缜一阵风似的冲进蒙府,从大门处就开始嚷嚷。
蒙声正被两个哥哥监督着用早膳,勺子里的粥刚送进嘴里,就听到付缜杀猪般的吼叫,活像被打的人是他似的。
付缜还没进到蒙声的院子,就被蒙远拦住了。
“吼什么吼,没看我妹妹正用膳呢!”蒙远不耐烦地说。
蒙声过来,对蒙远说:“哥哥你让他进来。”又问付缜:“你刚刚说少言怎么了?”
付缜拉着她就往外走,边走边说:“昨天少言把你砸晕了,今天早上被他爹知道了,长石来报信说少言被他爹打板子,就剩最后一口气了。”
蒙声一惊,纵然知道长石说的有些夸大其词,但是忠勇侯的脾气她是知道的,气狠了,还真能把陆少言打得半年下不了床。
蒙声到忠勇侯府时,陆少言已经晕过去了。忠勇侯夫人陈氏在边上哭成了泪人,“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这是要把他打死呀!你今天若硬要打死他,不如先打死我算了!我娘俩都死了,也好叫世人知道,你陆铮是怎样心狠手辣之人!”
付缜还没反应过来,便见蒙声冲了过去,硬生生替陆少言挡了一板子。蒙声闷哼一声,说:“陆伯伯,别打了。”
一场闹剧在蒙声挨了一板子后收场。
陆家今早上发生的事儿,不过一刻钟,便把四家人都招来了。
陆少言的伤,不躺两三个月,是好不了了。
蒙声虽挨了一板子,却并无大碍。可见忠勇侯动手时也并非下了死手。
蒙声侧卧在软榻上,拉着母亲的手,安慰道:“娘,你别担心,我没事。少言今日替我挨了打,我若不受这一板子,陆伯伯不会停手,陆伯母心里也会堵得慌。”
余氏抹了把泪,心疼道:“难为你想得通透。可你也并非硬要受这板子,你再多等一刻,你父亲就来了呀!”
蒙城也觉得愧疚,“早知道我就跟着阿声过去了。”
蒙声撒娇一笑,“二哥别自责。这事因我而起,若不是昨日我约了大家出去玩雪,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忠勇侯夫人守着儿子,毅亲王妃、付夫人在旁边陪着,看着陆少言半死不活的样子,不免心疼。
“这家里,我是住不下去了,我定要带着言儿回瑜王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