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举自从得了李世民的命令,日夜在北门值守,家都不回。这天晚上,当值的校尉跑来向他报告,说有两个人要骑马出城,领头的指名要见他。段举下得城来,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到要出城的两人穿着黑色长袍,腰间挂着长刀,用布巾掩着大半个脸,前面领头的身材魁梧,眼睛亮闪闪的,另一个跟在他的马后,身材偏瘦,头脸隐在暗处。

那魁梧大汉见到段举,跳下马来,背着众人向段举晃了晃手中的玉佩,附在他的耳边轻声道:“他让我们出城,明天晚上子时回来。”段举认得那玉佩是李世民经常挂在腰间的,他点点头,命令亲信校尉打开城门,放二人出去。

城门打开,那大汉一言不发挺身上马,和同伴一前一后进入城门,这时城下一个士兵手中的火把烧到了尽头,他随手将火把扔到地上,火星贱了开来,后面的那匹马受到惊吓,猛地一撩,那个骑手非常老练,身形向下一挫,扬手一鞭,马疾冲向前,驰出城门消失在黑暗中。

那个骑手扬鞭的动作段举再熟悉不过了,他心中的震惊简直无法形容:就在刚才,他的顶头上司晋阳守备刘文静,违背李渊的命令,偷偷出城奔向北方!北面不远就有突厥人,突厥大可汗沙钵略带领着十万铁骑,攻打晋阳不克,退兵后就驻扎在北面的白石谷。刘文静身负守卫晋阳抗击突厥的重任,竟然暗夜里投突厥去了!李世民让刘文静出城做什么?李渊知晓吗?段举想破脑袋也猜不透其中的关窍,但他相信李世民,相信此举必有深意,他吩咐手下关好城门,返身上城继续值守。

第二天,段举又调换了北门的守卫,到亥时,正好是他最信任的校尉周大泽当班,他站在城楼上北望,外面黑乎乎的看不到一点光亮,除了风声,也听不见其它声音,鼓楼上已经敲了子时,他仔细倾听,既听不到人声,也听不到马蹄声,看来刘文静不可能在子夜赶回了。段举不由得焦急起来,他不知道刘文静身负何种使命,如果刘文静今天不能归来,事情就闹大了,作为一城之首,在大敌压境时两天不露面,无论如何是掩盖不住的,他私放刘文静出城,李渊如果追责下来,他必须挺身替李世民承担。段举正焦虑之际,忽然听到一声马嘶,远远的,似有似无,他奔到城边,凝神再听,果然北面隐隐有马蹄声,他紧盯着城下,不一会就看到有五匹马飞奔而来。到了城下,为首的人勒住马,点燃了一支火把,抬头望向城楼,让城上的人看清自己的面目。段举认得正是昨夜为首的那个大汉,余下的四人都身着黑衣,包裹着脸,身材最矮小的那个,隐约就是刘文静。段举观见刘文静二人行动自如,不像是被挟持,于是下令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城。

李渊与三个儿子一直在大殿中守候,听说刘文静回到了晋阳,立刻传唤他来见。刘文静在暗夜中骑行了一百多里,脸上看不出一丝的倦意,进来后先瞟了一眼李世民,然后向李渊行礼。李渊起身上前,抬着他的胳膊,道:“刘令辛苦,见到沙钵略了吗?”刘文静道:“见到了,唐公的意图也讲了,他同意我们的条件。”李渊舒了一口气,又问:“他还讲了什么?”突厥大可汗沙钵略贪婪成性,李渊料定他必会附加条件。刘文静道:“他派了一个使者一个通译一个护卫随我进城,说他的条件要当着唐公您的面讲。”

李渊问:“使者是谁?”刘文静道:“是大可汗弟弟的儿子律特勤。”特勤是突厥贵族的爵位,相当于中原的王公,只有大可汗的子弟才能封特勤,突厥王族姓阿史那,律特勤的名字叫阿史那刺达。李渊点点头:“听说过他,是员悍将。”刘文静道:“有点狂妄,说话口气很大。通译是个胡人,姓史。”李渊问:“那三人现在宫中?”刘文静道:“在守备府里。”李渊暗夸刘文静会办事,问:“晾晾他们?”刘文静道:“他们说天亮就要出城。”李渊噢了一声,道:“看来得会会了,请他们过来吧”。

刘文静领命带着突厥使者三人进了晋阳宫,来到殿前,门外值守的护卫拦住道:“请解下兵刃!”原来三人腰间都挂着护刀,那突厥卫士身材高大,腰间的护刀又长又宽,简直像柄铡刀。通译用突厥话说了一遍,那使者高声嚷了几句,显然不乐意,没等通译开口,李渊一摆手:“来者是客,请他们进来吧。”说着起身离座,迎上前去。

那三人走了进来,昂然在殿中一站,不行礼也不还礼,目不转睛瞪视着李渊。烛光之下,众人看清了三人面目,那使者身材敦实,大宽脸上一双豹眼闪着寒光,通译是个三十来岁的胡人,高鼻子绿眼睛,头发与胡子都是红色的,那个护卫身材高大,脸黑黑的,二十多岁的年纪,左手按着刀柄,眼睛直盯着李渊。

李渊见对方对自己行礼视而不见,也不见怪,突厥粗鄙简陋,本就不是礼仪之邦,他笑了笑退回桌案后坐下。那使者上前一步,高声讲了一通,像是在宣读一样。刘文静眉头一皱,他通晓突厥语,觉得有点不妙,瞟了一眼站在这边的李世民,李世民眼睛看着突厥使者,并没看他。

那使者讲毕,胡人通译上前半步,以一口标准的长安官话翻译道:“上天指定的草原及山川大地的主人、突厥诸部的保护者、启民大可汗之子领铁勒、契丹、回纥百部沙钵略大可汗,通晓南伽于地可汗李渊。”李渊听到这话,脸色大变,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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