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恕走进场中,那马主达来迎了上来,问道:“小哥多大了?”忠恕还真不知道自己几岁了,山中无日月,记住自己的年龄没多大的意义,达来见忠恕不答,以为他不想多话,就躬身一礼,右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请小哥大展身手。”说完就退了开去。
忠恕靠近大黑马,那马警惕地看着他,昂着头,这马好像有灵性,忠恕挪一个方向,想跨上马背,它也跟着挪动,始终把头冲着忠恕,周围的人哄笑起来。忠恕退后两步,向左一个猛冲,然后一个空中横翻,轻巧地落在马背上,围观众人齐声喝彩。那马被偷袭,不等忠恕坐稳,怒嘶一声,前蹄腾空,立起一丈多高,忠恕身子被尥高三尺,忍不住向后滑去,那黑马在这一瞬间已经向前窜了出去,忠恕在空中一拧身,头下脚上落了下来,双手在黑马后臀轻轻一拍,身子借力向前一纵,双腿分开,夹住马背,众人又是一声暴彩。那黑马又猛地低头,后蹄向空中踢去,这个动作俗称尥蹶子,是怒马摔掉骑手的标准动作,忠恕身子向后躺去,化解了前倾的力道,那黑马两招落空,腾开四蹄,飞一般绕着场地跑了起来,忠恕觉得耳边风声如鸣,就像飞翔一样,其它声音都听不到了,觉得非常刺激。那黑马越跑越快,然后突然一个止步,同时头向下低,刚才那个骑手就是被它用这一招掼了出去,忠恕早有准备,在一瞬间双腿夹着马腹前滑,身体急速后仰,身子一沾着马背,借力前挺,双手正好抱住仰起的马头,黑马这一招又破了功,就开始玩命奔驰,然后是不断地尥蹶子,横纵侧跃,忠恕就像贴在了马背上,任它如何翻腾,就是不下马背,周围的叫好声响成一片。
忠恕初时还有点紧张,折腾了两个来回,感觉越来越顺手,黑马稍一动作,就知道它想干什么,应对越来越轻松,那马则越来越累,浑身像洗过一样,汗水奔撒到周围人的脸上,眼看着它把摔人的动作玩了三四遍,累得口吐白沫,越跑越慢,终于在场地中央停了下来,这表示它彻底驯服了。周围人大开眼界,喝彩声不断,贺兰没想到忠恕有这样的好身手,更是兴奋,大叫:“好样的,忠恕!”他身边那个眉目清秀的行商漫不经心地问道:“场里那位小哥贵姓?”贺兰拍着手道:“姓段。”
忠恕跳下马背,那马主达来搬过一副旧鞍来,忠恕把马鞍放在马背上套好,野马被上了鞍,就算是正式被驯服了,周围又是一片喊好声。达来高声道:“小哥好身手,请选一匹马带走吧。”忠恕摇摇头:“这些是你的财产。”说完就想转身回去,达来双手摆开拦住他,有点生气地问道:“小哥是认为我言而无信,舍不得一匹马?”忠恕忙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还要赶路回去,要了马也没用。”达来脸一板:“我达来祖上就常来互市,在境上是有名的好汉,说话算数,开出的条件就没收回过,你不要就是打我的脸。要不要那是你的事,我不能不送。”忠恕还没见过执意送礼的,不知如何办了,达来道:“你如果不收,我就把这黑马杀掉,算是还你的人情。”忠恕看了一眼陆变化,贺兰喊叫道:“就要那匹大青马!”忠恕无奈,指着大青马道:“谢谢!我的伙伴喜欢那匹大青马,就选它吧。”达来笑了起来,拍拍忠恕的肩膀:“这才是朋友,你的伙伴也是朋友,有眼光,那青马可是匹日行千里的好马。”他转身挥手,让伙计把大青马赶了出来,又送了忠恕一副新马鞍,这才罢休。
忠恕牵着马出来,贺兰上前抱着他的肩,道:“忠恕,想不到啊。我还以为你在藏经阁烧水扫地,跟着贾道长识几个字,将来要做私塾先生的,哪知道你身手这么好,是贾道长教的吗?真是走眼了,原来贾道长这样厉害。”忠恕不知如何回答,陆变化拍了一下贺兰的肩膀,道:“小道长别问东问西的,还要前边逛逛,回去再说吧。”贺兰道:“好好好!”三人骑上马,贺兰接过忠恕手里的马缰,拉着大青马,和忠恕边走边说,忠恕偶尔回复一句,其它都是贺兰自己在说。
待得离达来的马场远一些,陆变化笑着打断贺兰,问道:“小道长,如果是你上场,结果会如何?”贺兰笑道:“师叔,我可比不得忠恕,驯服不了大黑马。”陆变化道:“嘿,不如忠恕是真的,驯服不了是假的,你腿上劲力大,我怕你上去把马夹伤了。”贺兰正有此意,他自幼习武,腿力雄健,两腿一夹,绝可让那黑马无法呼吸,不得不驯服,不想被陆变化看破心思,嘿嘿笑了两声,陆变化道:“那黑马是马主用心驯来做生意的,人家失了吆喝的本钱,还要送你一匹大马,那就赔大了。”贺兰和忠恕都是一愣:“大黑马不是野马?”陆变化笑道:“哪有这样聪明的野马?是那马主驯了做招牌,巧卖马的。”贺兰摇头:“我不信,有人能把家马驯成野马!”陆变化嘿嘿笑笑,也不说话,贺兰又问忠恕:“你信那马是家马?”忠恕道:“我不清楚,也有可能,陆道长说是驯出来的,自有他的道理。”
榷场里多是突厥人卖马匹牛羊的场子,汉人的东西比较轻巧,多是茶叶棉布,一匹棉布,能换三匹牙口整齐的大马。陆变化领着忠恕和贺兰又转了一会,道:“得回去了,天黑前要到住地。”转到榷场边上,贺兰突然打马赶上前边的陆变化,低声道:“陆师叔,你别笑我多疑,我们可能被人跟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