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像妇人手中织着的布匹,越下越密,演武厅的廊下被细密的春雨包围着,相比雨幕中的安静,廊下有些风云涌动。
夏南从小练武,又是个心直口快的,有什么便要说什么,然而眼下明明有事却不让她说,她能在韩烺和韩均眼皮子底下全身而退吗?
显然不能。
裴真见她朝自己露出求助似的目光,既不慌也不忙,“是啊,夏南你在想些什么?”
她问了话,又把问题抛了回去,韩烺和韩均没有对她起疑,可夏南却浑身一僵,“我......”
她不知道怎么说,裴真本也没准备再让她继续哽着,只是做足戏份而已,突然“哦”了一声,转过头来问韩烺,“夫君,是不是太医诊断不好?夫君瞒了我?”
话锋陡转,韩烺吓了一跳,“哪有?夫人可不要胡思乱想,卫院判说夫人恢复得极快呢!”
得了这个答案,裴真犹疑了一下,又问夏南,“那你叹气什么?”
她说着,眼睛飞快地眯了一下。夏南这下会意了,立时道:“我是觉得,若是夫人没生病该多好!”
“原来是为这个......”裴真笑了,“小姑娘家家,总是想得太多。”
夏南一解释,裴真一打趣,檐下涌动的紧张气氛瞬间散了,风一吹,只有清凉的雨丝飘了进来。
韩烺呵呵笑了一声,想说什么,见他夫人转身继续往前走,头微低着,心里咯噔了一下,明白过来。
没有哪个人想病倒,尤其是这般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病。
他立时瞪了韩均一眼,后者方才似乎还想问夏南些什么,被这一瞪,梗了脖子。韩烺又朝夏南极快地摇了摇头,这边身子已扭了过来,一步跟上新夫人,“夫人进屋吧,我正好同夫人说说那女贼的身法。”
他毫不犹豫地岔开了话题,前方一直敛着脑袋的裴真,嘴角极快地勾了一下,声音却似有些寡淡,“夫君说吧。”
跟在后面的夏南已经由惊吓转到了震惊,自己从始至终都是这么笨,可她们这位夫人却比刚近韩府的时候,收放自如多了!
只是这一次,她再不敢有任何表现,听着韩烺同裴真细细说起那晚同女贼遭遇的事,眼观鼻、鼻观心地跟着。
“......府上查了许多遍,那贼后来借机逃了,或者本来那羽毛便不是她落的。只是现如今,我还不晓得她进无问轩翻找些什么,也不晓得她有没有得手,府里寻不到,只好让锦衣卫出马了。”
韩烺似有些恼怒,裴真方才只听他不停可惜一时不查,刀下放走了女贼,也晓得他心里恨不能亲手缚了自己。
可惜那不可能。
她心里乐呵呵,嘴上安慰他,“这贼人逃不掉的,锦衣卫那边可有下落了?”
韩烺摇了摇头,“周颐没来报我,看来还没有。京城人多且杂,若此贼独身一人来,倒不好找。”
裴真听他道没有任何进展,心下甚悦,又道:“此人这般神出鬼没,背后定有人相助,夫君倒不如想想有何仇家之类,也好逐一排查。”
她本想把韩烺的视线转走,谁知话一说完,韩烺和韩均都笑了,韩均还没心没肺地笑出了声,“夫人这法子,咱们就是排查到明年也查不完,爷得罪过的人,比夫人吃的盐都多!”
话一说完,刚端茶喝了一口的韩烺,便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你这什么比喻,哪有这么多?!”
裴真心想她吃过的盐还真不多,这边韩均已是解释道:“夫人江南来的,吃得盐少!”
“那也太多了!爷人缘好着呢!没见这么多吃喜酒的?!你得再说少点!”
韩烺放了茶碗认真同韩均理论,韩均毫不示弱,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不能再少了!爷自己得罪多少人,心里没数吗?!”
韩烺仍是不依,两人争讨起来。
菜市场为了颗白菜讨价还价,也就这样了吧?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竟为了一点半星的人缘和自家侍卫争执不休。
裴真同夏南对了个奇异的眼神,见这二人实在跑题太厉害,只好清了下嗓子。
“咳!”
两人终于停了一下,看过来,裴真连忙居中调节,“原来夫君这么多仇家,果真锦衣卫这差事不容易的很!”
韩烺总算从跑题的争论中回过了神,狠狠瞥了韩均一眼,也怪他又把自己带跑偏了,而后轻笑一声,似若随意道:“没什么,我都习惯了。”
这回韩均没多再说,闻风响应地郑重点头。
见着韩烺又端起了茶盅,掀起盅盖,掩住了半张脸,裴真想到了来之前,楼主厉莫从的话,“那韩烺为人如何,我不多言,你随便去京城街巷打听打听也就明了了。”
她果真打听了,同厉莫从胸有成竹的语气一样,糟得不能更糟,从忤逆不孝,到滥杀无辜,再到欺男霸女,应有尽有,是个实打实的“恶人”。
也是呢,得罪的人比唐沁吃得盐都多,哪还有几个人肯为他说句公道话?
恶名太铺天盖地,想说公道话的人不敢出声,他们不想被压死或者归为一类。
她又看了他一眼,他仍旧用那青花茶盅的盖子掩了半张脸,就像是带了一张青花面具一样。
他也不想这么多恶名的吧?
她没察觉的心下一软。小豆子其实不是个坏豆子。
不由地放缓了声音,她没有再问和女贼有关的事,“夫君方才刀练得极好,我瞧着融了好些门派的招数,都用的相宜。”
小豆子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