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穆春都陪在苏菲亚的身边,担心他会因为某件不起眼小事而受伤,因为在这不熟悉的环境里,突发的情况常是常有的事。就这样他们度过了十几个夜晚,穆春也做了十几天的贴身护卫,而得到苏菲亚的表扬之后,他像威利斯被抚摸了脑袋那样高兴。
“你们什么时候出发,”这天晚上他们依旧坐在那张小餐桌周围,穆春和苏菲亚并排做着,郝大勇独自一人坐在对面,用令人感到温柔的语气问道,“出发前,我准备了一些东西给你们,别忘了带上。”
“舅舅,我们……明天早上就走,”穆春也用几近缓和的语气回答道。
“哦,那样的话,我一早就给你们准备好,行吗?”
“叔叔,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苏菲亚放下手中的碗筷,眼神里透露出深深的感激之情。
“菲亚!可别这么说,我这个老家伙会承受不起的,你和穆春回到这个不起眼的家,我就已经非常满足了,更令我高兴的是,我看到了你……菲亚,是你给了我生活的自信和勇气,说真的,这些年,我还从没这么高兴过呢,”郝大勇勉强的笑了几声,大家也随着他的笑声故意作出开心的样子。
几十秒的沉默之后,郝大勇两只手扶在膝盖上站起身子,朝里屋默不作声的走去,听到一阵翻东西的声音之后,他从里面拿出两个塑料袋,袋子里面是风干已久的桃干和柿子饼。她把那两袋东西放在沙发旁边的小板凳上,然后用双手扶住膝盖坐下来,依旧一声不吭。
“舅舅,这是……”
“是的,在我们村里所有的柿子树和桃树被拔去之后,这就是我最后仅能够保存下来的东西了,”他语重心长的说道,望着端坐在沙发上的苏菲亚,“姑娘,你别嫌弃,因为我们世代种桃树和柿子,偶尔也会种樱桃树,几十年的老树一转眼成为了人工湖,我这心里啊!……可真不是滋味……”
郝大勇悲痛的把曾经的辛酸往事说给苏菲亚,在情节的最高潮流下了对这片土地痛惜的泪。他又说出那番话,人会老,机器会生锈,骡子年龄大了也不能再干活了,更何况那些几十年和土地紧密相连的老树,大限一到它们也会被分离。想起那往日岁月里的恬静时光,光艳的山峦绵延起伏,葱翠的绿荫广袤无际……多么令人难忘。可是他留不住这一切,就像他不能挽住匆匆流去又在自己脸上划出一道道皱纹的时光一样。
新的生命在茁壮的成长,而那些又老又过时的东西就在孤寂无助的世界里慢慢失去依靠,运气不再眷顾他们,人们会遗忘他们,但最为可悲的却是,在幸福的光明来临之际没有人会再记起他们。或许在这之后某些人会在他们的墓碑前放上一束鲜花,进行仪式上的追悼——同时也就是这样,他们只是被人缅怀,也是唯一的方式。
从这张满目疮痍和土地融为一体的面孔上可以明显看出,郝大勇这位男子汉的勇气减弱了,他的意志消沉了,甚至是他那自信满满的微笑也随着身体精力的消失而变得有些勉强。但这一切他都不能向任何人倾诉,就算是威利斯也不行。因为他还有一颗不肯服输的心,与其让别人看到自己年老体衰的孤独终老,受尽耻笑,还不如自己躲到天涯海角的某个地方现在就用锋利的刀刃朝自己的心脏狠狠地刺去。他恨自己的身体跟不上自己的意志,他恨那该死的时光一声不吭的溜走,他恨!所以说他绝不能让那种狗屁的事情发生。
“叔叔,我们还会再来看你的,”苏菲亚诚恳的说道。
“哦……孩子,”郝大望着苏菲亚,“回去吧,不用再来看我了,以后再也不要来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了,去过你们上流社会幸福的生活。终于摆脱了,穆春,终于不要在回来听你舅舅的话了,而我所能做的也只是这么多了。”郝大勇说完,眼角上还没有干的泪水现在又附加了一层,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不再说一句话,直到晚饭结束他们也没有聊天超过三句。
穆春回到房里准备明天要带走的东西,郝大勇说他要出去办一件事,不要给他留门,在明天六点才会回来,而苏菲亚那个时候已经进去了梦乡。
在他们准备把东西拿到车子里的时候,郝大勇一个人从右边的小路独自走回来了,手机提着热腾腾的早餐,
“你们不吃一些东西吗?”郝大勇提起手里的萝卜陷的包子、豆浆和油条,“别忘了拿你们的东西……”郝大勇把早餐递给他的外甥,径直的朝屋里走去。
“舅舅,我们都拿过了,”穆春说道,“你去哪儿了舅舅?”
郝大勇告诉他们,他昨天去一群从外地回来的老伙计家打了一整夜的牌。不过从他的口音中可以看出,他的存在很多不真实……在平常穆春都是听他舅舅的安排,而今天他却没有和穆春计较这些,想一想这也是很奇怪的事,因为他从没见过舅舅如此谦恭的对待自己。可能是对于临别伤感的美好,在最后的挥别之际,不想留下什么让人感到不快的印象吧。
当郝大勇向他们作最后的道别、天空再次向他们洒下完美的祝愿时,从他的眼神所发散的是那种从没有过的平静与安详,那些爱与柔的幻想深深的刻在对方的心中。当穆春他们也同样领会那种恬静的温存时,就这样,他们也在深深的感激里从弥漫的烟中飞驰而去了。
当他们快驶出村子的时候,遇到了一段用水泥筒铺起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