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梁京湖镇抚司占据的地盘不小,从外面看,高墙厚壁,重瓦飞檐,气势极为壮肃。
进了大门又能看见数进院落,阶前梨树招摇,道旁花语盈盈。正中央的镇抚司节堂,地基是用方方正正的青石砌成的,比周围的建筑都要高上几分,只这一项便显出了它的特殊地位。
节堂旁的一处偏厅内,十来个官吏将校愁眉苦脸,或坐或站,有人与熟人低声交谈着,有人在角落里暗自徘徊。
他们轻松不起来的原因是此刻坐在节堂内的武安郡王文彬的脸色异常难看,他的侄子文信立在一旁也不敢出声。众人也不知道什么事情惹恼了这位郡王,自从文彬走进镇抚司脸就拉的有八尺长。
从临安这一路行来,文彬见到大梁各处武备废弛,军中士卒老弱,缺额,借差已成常例。他当然知道大梁十个兵员中有三个堪战已算合格,可是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目睹又是另一回事。
一个镇抚司的属官轻手轻脚地走进门,凑到文彬面前,低声恭敬道:“王爷,杨镇抚使已经回来了。”
文彬站起身,整了整身上的官服道:“本王去迎一下吧!”
文彬一出门就看见迎面走来的杨拱和他身后那几个英气勃勃的汉子,心里顿觉舒坦许多。
文彬立在台阶上,迫不及待地大笑道:“杨拱贤弟啊!你我已经十多年没有见过面了!”
“见过武安郡王!”杨拱率先躬身行礼,他身后的众人则有些手忙脚乱,而且眼中还流露出感激的神色。
文彬爵至郡王,按照惯例,他们这些四品以下的文武官员都要入内行跪拜庭参大礼的。此时文彬亲自出迎,免了这道礼节,可算是给了他们好大的面子。
文彬抢前几步,扶着杨拱的臂膀笑道:“贤弟,你我之间,还用这套俗礼吗?”
杨拱抬头微笑道:“你今日已是郡王,礼不可轻废。”
文彬挥手在空中一扬,十分不悦道:“这是什么话?当年兴国北伐,你与我是袍泽战友,岂是他人可比?”
摆足了亲密的姿态,文彬又将目光投向杨拱身后,嘴角噙着笑道:“这几位想必就是贤弟的爱将吧,来来来,且让我见识见识。”
见文彬这般热情洋溢,杨拱便让开身子,一个一个指着说道:
“这位是镇抚司文字机宜石廷之!”
……
跟着杨拱前来的人没几个,很快就介绍完了。文彬一番宣慰勉励之后,自有人上来把他们和文信引到其他地方休息。文彬和杨拱进了节堂,各自落座。
虚虚客套了几句,又见杂役已送上茶水,杨拱便开口问道:“方才见偏厅那些家伙有些狼狈,想必是遭到王爷训斥。可是他们招待不周惹恼了王爷?”
“不关他们的事。”文彬开玩笑道:“说起这,那还不都是你杨拱的错啊。”
他见杨拱愕然不解,便解惑道:“我从临安行在一路走来,唯有你治下军容严整。我本想其他地方差也不会差的太远,没想到……”文彬摇了摇头,又长长叹息一声。
“不如我陪王爷去城墙上走一走?”杨拱提议道。
“也好!”
镇抚司离北城墙并不算远,文彬和杨拱二人在数十名镇抚司亲兵的簇拥下,没走几步便望见了江陵北门。
此刻,夜色已然降临,弦月挂在天空,满地清辉淡淡。有人想要点燃随身携带的灯笼,却被文彬摇头止住。
顺着坡道上了城墙,杨拱摆手令亲兵散立四周。
文彬一言不发,埋头迈步走进了城楼。跟随在他身后的杨拱也只有默然不语。
待二人转上楼高处,席席夜风扑面掠过,叫人觉得神清气爽。
文彬立在风口,举目眺向北方,良久,他猛地一掌拍在栏杆上,低声吟道:“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然后他转头对杨拱涩声道:“今日始知孔明为何悲苦如厮。”
“何至于此。”杨拱慌忙应道:“诸葛武侯六出祁山,壮志未酬却已身故。方今圣上欲图恢复,王爷当珍重此身,为我大梁江山社稷谋!”
“谋不了啦!”文彬感叹一声,在浅浅的月色映照下,他苍老的脸上流露出几分萧索之意:“老夫今年六十有三,已过了知天命的年龄。何况早年冲锋陷阵,身上创伤无数,实在是力不从心了。”
顿了一顿,文彬又带着有些失落的语气道:“朝廷恐怕也不想要老夫再谋划什么了。”
“王爷,事在人为!我这就回去给陛下上折子,请圣上另择良将都督四川,王爷当都督江淮。”
文彬的声音越发低沉:“世间事,若都像贤弟说的这般容易,你们宗帅又怎会冤死狱中?”
“王爷!”
“好了,莫要再说了。”文彬抬手止住还要争辩的杨拱,认真地看了看他,语重心长道:“你也许还能看到中原光复的那一天,可老夫朽矣,不比贤弟。若非当今天子恢复之意甚锐,我就继续悠闲于山林之中。江山代有英雄出!老夫此去蜀中,就当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了。”
杨拱听了不禁问道:“王爷说的可是李越?”
“李越的名声都传到江陵了?”
“在临安教训幽国副使,行彩票以助义学,办银行汇通天下财源。李越早就名扬天下了!”杨拱对李越这几个月的成就如数家珍的说道,“听说他还是当年宗家军孤忠营的人。”
“有此后辈,宗鹏泉下有知也当瞑目了。”文彬转身过去,遥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