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暑热退散了六成,空气里暗暗浮动着香灰莉的清甜。
这是什么花?司行霈问顾轻舟,有点像槐花香,不过槐花不是这个时节开。
是香灰莉。顾轻舟道,买院子的时候,主人家就种了很多,装修的时候没有砍掉。
司行霈满意,深吸了两口。
他对顾轻舟道:想不想去吃冰淇淋,在看场电影?新加坡有电影院吗?
这地方和岳城差不多大,却比岳城要繁华一点。岳城有的,这边都有。顾轻舟道。
司行霈道:那就去。最近有什么好看的电影?
是英文的,你能不能听懂?顾轻舟问。
司行霈顿了下。
他略微蹙眉,对顾轻舟道:没有中国的电影?
有是有,不过最近几场都是英文的,是美国的片子。顾轻舟道,你想要看中国的,大概还要等下一个季度。
司行霈满眸不悦:咱们自己开个电影院,再自己请人拍。新加坡如今七八成是华人,将来也许会更多,中国的电影才有市场。
顾轻舟笑起来:这又不是你家的。
夫妻俩说了半晌的电影,最终没有去看成。
时间到了七点半,顾轻舟还要检查玉藻的功课。
玉藻学中医,学得如何?司行霈问。
《伤寒论》快要背完了。现在她年纪还小,是机械记忆最好的时候,以背书为主。顾轻舟道。
司行霈点点头。
他又问顾轻舟:你对玉藻很有期望,那两个小子呢?
儿子归你教。顾轻舟笑道,这是你做父亲的责任。
司行霈听罢,不假思索:行吧。
顾轻舟的眼皮就跳了下。
什么叫行吧?
这敷衍的口吻,哪有做父亲的自觉?
你打算怎么教?顾轻舟试探。
司行霈道:带在身边,言传身教。小孩子最是聪明,我这样的性格,你指望我教他们做谦谦君子吗?
教不会的,他们听了也听不进去,最后只会模仿我。所以不要太奢望。我小时候,督军也是把我带在身边的。
你看司慕,就是他姆妈带大的,我总感觉他性格黏黏糊糊的,一点也不像个男人......
顾轻舟沉默了下。
司行霈觑了她的脸色,问:怎么了,不想提他?
不......顾轻舟勉强笑了笑,你突然提起,我有点不适应。
同时,她也赞同司行霈的话。
孩子会模仿自己的父母,这是毋庸置疑的。
想要教育好孩子,自己先要以身作则;然后,要让孩子接触更多的人和事,让他们眼界开阔,有更多的模仿对象,从而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就像顾轻舟,平野夫人也承认,她是很像她乳娘的。
那你以后就收收性子,要有做父亲的觉悟。顾轻舟对司行霈道,要给孩子做个好榜样。
太太吩咐的,我尽力而为。司行霈道。
两人没有去看电影,只是开车去了海堤。
走到了柔佛长堤的旁边,顾轻舟又带着司行霈去了趟总督府。
司行霈看了很久的总督府。
怎么了?顾轻舟问他。
新加坡的土地,应该由新加坡人自己治理,而不是靠英国人。司行霈道,总有一日,这里会成为文化古迹。
顾轻舟挽住了他的臂弯。
两人走得很慢,顾轻舟也跟司行霈讲道理:新加坡之前很小的,也没多少人,人口不足一万,还没有小镇大。
几十年的时间,现在已经上百万的人口,没有英国人的治理和保护,是很难做到的。
真要讲道理的话,这里是人家英国总督一砖一瓦搭建的,一点点吸引外界认可的,并非英国人来抢占了新加坡人的地盘。
司行霈很是不屑。
如今的新加坡,华民很多,大家仍会觉得中国才是自己的祖国,新加坡是他们落脚的地方。顾轻舟道,你去街上问一问路人,他们觉得自己是哪里人。
哪里人?
华人,马来人,印度人,没人说自己是新加坡人。顾轻舟笑道,这更像是一条邮轮,大家乘上来,不过是渡过此前的迷茫。至于往后,就要靠时局了。
司行霈微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妻子:你很有政治家的才干。以前承诺你,将来给你个高官。我想要兑现承诺,扶持你做新加坡的行政长官,如何?
顾轻舟连忙打了他一下:你跟我有仇吗?我下半辈子,也想清闲。教书看病养子,和你一起闲逛。
司行霈大笑。
他俯身在她额头用力亲吻了下。
司行霈又告诉顾轻舟:当年王珂给了咱们一大笔钱,你答应给他一个官做,你没忘记吧?
嗯,我还想说这件事。
我已经打点好了。王珂写你的传记,把你写出名了,也把自己打造成了知名的家。政府的文化部,会聘请他担任副部长。司行霈道。
顾轻舟诧异:这么高的官位,他年纪太轻了吧?
我都撤了,这点要求不算过分。司行霈笑道,依照他的贡献来说,这个副部长是应得的;他的名气也是足够的。唯一不够的是年纪。然而,事情哪有那么十全齐美的?
顾轻舟哭笑不得:成语不是这么用的。
司行霈道:嫌弃我没文化?
唉,能如何呢?顾轻舟道,一直也不是个文化人啊。
司行霈一把将她抱起来。
顾轻舟突然凌空,吓得大叫。
夫妻俩逛到了晚上十点多,才回到了家里。
不成想,刚到门口时,遇到了裴诚的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