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烧人”之事,开场轰轰烈烈,事后却似刀过水面无痕。
似那场火,烧起来叫人胆战心惊,可火灭了,灰烬入土,烟雾散去,徒留一个叫人摸不着头脑的痕迹。
乡下没人说,大家讳莫如深,怕天神降罚;城里也没人说,因为报纸对此事毫无兴趣,而很快新的八卦就充盈了他们的生活,让他们忘记了与己无关的小事。
顾轻舟见到了狗子的妹妹四丫。
四丫是被护法骗走,准备让她做小妾的。
狗子的父母当时被神女教迷了魂,真把女儿无偿献了出去,还不许狗子闹。
可见邪教蛊惑人心有多么可怕!
如今清醒了,狗子的父母抱着女儿失声痛哭,而四丫却不愿意理睬父母。
四丫跪在顾轻舟脚边:“太太,您赏我一碗饭吃吧,我再也不想回家了。”
狗子对顾轻舟忠诚无比,他妹妹也是跟他一样的憨厚人。
顾轻舟询问了狗子的父母:“孩子留在我府上做工,你们放心不放心?我在太原府的时间不长,明年或者后年,他们就可以谋其他生路了,我不会亏待你们的孩子。”
狗子的父母连忙磕头说:“神女,你愿意给他们一碗饭吃,那是他们的造化!”
他们愿意把孩子留在顾轻舟身边。
顾轻舟很清楚,没有父母愿意和儿女分离,可并非每个人留在乡下就有活路,他们总得给孩子们吃饭。
于是,狗子和他妹妹四丫,就在顾轻舟这边做工。
“不要叫什么神女,那都是骗人的,以后就叫太太吧。”顾轻舟道。
兄妹俩道是。
顾轻舟叫了管事的辛嫂,让她带着这两个孩子下去,工钱跟普通佣人一样,同时给他们置办两身冬衣。
家中事情处理完毕,顾轻舟又去了趟城里。
城里一家客栈,已经被顾轻舟承包了下来。
住在这家客栈的,就是戏班那群人。客栈虽然简陋,可是有温暖的炕,热菜热饭,门窗不透风,比破庙强太多了。
顾轻舟去见了班主。
她给了班主一笔钱,说:“戏班的人都是你的,我不插手。你安排人替我做事,我也只感激你。
这笔钱给你,你可以自己租个小戏院,也可以散了这些人,自己过几年逍遥日子,都随便你。”
说罢,顾轻舟将五根小黄鱼推给了他。
班主的手,一个劲打颤,几乎要捏不住金条。
这位少奶奶,实在宽厚。
戏子都是低贱营生,班主再也没想到,事情成功后真能得到贵人的感激,以及如此巨大一笔钱。
他还以为,之前给过的钱,租下的客栈,就是全部恩情了。
班主也不埋怨,这已经很好了。
他们什么也没做,只是把人解开,从柴禾堆下面的门板里偷出去,再把死猪放上去,然后躲在后面哭嚎。
真正算起来,不过是简单极致的把戏。
那烟看上去厉害,不过是湿木头导致的,火力其实不猛。
“少奶奶不不,神女,您真是活菩萨!”班主感激涕零。
顾轻舟道:“别叫神女了,还是叫少奶奶吧,我听着高兴。”
班主连忙道是。
顾轻舟离开之后,也不怕旁人去找戏班,毕竟当时烧死的人跟他们没关系,他们哪怕招了,找不到人证又能如何?
那些“被烧死”的人,家属拿到了一大笔钱,死活也不肯把人交出来的。谁敢去找人,肯定会被活活打死。
顾轻舟不是信奉钱财,而是知道这样苦寒的天气,一碗热汤、一个暖炕对人的意义。
若没有顾轻舟的钱,他们连这点基本温饱都解决不了。
普通人都善良,他们所求的就是填饱肚子,不至于冻死。
顾轻舟给了班主钱,不插手戏班的事,却也好奇班主会把她的钱花在什么地方。
于是,她派个人远远盯着。
“就是看看他们去哪里。不管他们做什么、去哪里,都不要阻拦。”顾轻舟道。
副官道是。
三天后,副官告诉顾轻舟:“班主给全班的人都做了新的棉衣棉鞋,又租了个大院子,还租了个戏园。”
顾轻舟微笑了下。
这个世上,绝大多数的普通人都是善良的。
就像戏班的班主,他完全可以给那些戏子几块钱,让他们另谋生路去,而他拿着剩下的钱,足以逍遥半生。
可他没有。
他很清楚,那些孤儿戏子,离开了他就找不到生计,他们会被活活饿死。
明知梨园目前的生意赔钱居多,明知操持戏班辛苦而且没什么赚头,班主还是承担了他的责任。
他没有遣散那些可怜人。
戏班重新办了起来,以后大家都有口饭吃。
班主再也没了奢华生活的机会,可戏班十几口都不至于沦落街头,他们有个家。
打骂弟子的时候,班主从来不留情;苛责他们的收入时,班主也面目狰狞。可有了活路的时候,班主也不会抛弃他们。
顾轻舟时常觉得,人非常复杂,单单以好坏来区分,实在难以描绘万一。
“每个月都安排几个人去戏班捧个场,赏几块钱。”顾轻舟对副官道。
副官不知缘故,问:“偷偷去,还是”
“偷偷的,就是普通客人。”顾轻舟笑道,“若是有好听的曲目,记得告诉我,我也要去捧个场。”
副官道是。
顾轻舟伸了个懒腰。
神女教的事,彻底结束了;而佛门和道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