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魏嬷嬷才重新回到屋子里。
大夫人倚在迎枕上闭目养神,听她进来,眼也没睁道,“喝过药了?”
“是。”魏嬷嬷上前两步,低声回道,“奴婢是亲眼见她服下后才回来的。”
大夫人嗯了一声,“那丫头心大得很,你叫她们盯紧了些,一旦发现她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念头——”她说着,眼睛冷冷地眯了眯,“就不用留了。”
魏嬷嬷心下一凛,想了想,迟疑道,“夫人既觉得她不妥,刚为何不跟四少爷说呢?要是四少爷知道铃铛还曾对大少爷——”
“我倒是想说呢,可也得他愿意听才行。”大夫人冷笑着打断,“刚才的情形你也都看见了,为了杜氏,那孩子心里头怪我呢!铃铛的事我若是再不答应,他心里还指不定以为我这个做母亲的多不近人情!”
“不会的。”魏嬷嬷忙安慰道,“四少爷最是孝顺,定能明白您的一番苦心。”
大夫人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我要是早知道他对杜氏有那样的心思,当初也不会……”她摆摆手,“罢了,现在说这些也都迟了。”
魏嬷嬷见大夫人满脸倦色,上前边替她捏着肩膀,边宽解道,“要奴婢说,谁还没个青春年少,知慕少艾的时候?等再过两年,四少爷成了家,自己也见识得多了,这些根本就不算什么……您说呢?”
大夫人无奈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
午后,宋子循匆匆回了枫清院。
屋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丫头婆子们站了一地。
众人见他来了纷纷上前请安,宋子循不耐地挥挥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
杜容芷正抱着孩子坐在床边不住安抚,莞儿红通通的小脸上泪痕交错,窝在她怀里轻轻抽泣。
杜容芷见他来了不由怔了一下,刚要起身宋子循已经在她身旁坐下。
“怎么也不派人知会我?”他从她怀里接过女儿,“要不是长兴碰见周太医,我都不知莞儿又烧起来了。”
杜容芷揉了揉有些酸涩的手臂,疲惫地弯了弯唇,“怕您还在忙着。”
宋子循眸色一暗,却没说什么,只低头用嘴唇试了试莞儿的额头,皱紧眉道,“怎么还这么烫?太医如何说的?”
杜容芷无奈道,“周太医施了针,也换了方子……已经叫人下去熬了。”
正说着就见青荷从外面端了汤药进来。
杜容芷从托盘里接过,小心地搅动了会汤匙,又放到唇边吹了吹,待觉着温度差不多了,才道,“爷把莞儿给嬷嬷抱着吧。”
安嬷嬷便要上前。
宋子循有心想在杜容芷面前表现,哪里肯假手于人,当即道,“你喂,我抱着便是。”
安嬷嬷为难地看向杜容芷。
杜容芷深知宋子循脾气,只得道,“那您待会抱紧一些,莞儿每回吃药都闹得厉害,要几个人才哄得住……”
宋子循很痛快就答应了。
于是接下来的一盏茶时间,宋子循完全是在手忙脚乱中度过。
莞儿哭得太激烈,虽有青荷安嬷嬷等人上前帮忙,他还是折腾了半天,等杜容芷好容易把一碗药全喂进去,他的衣裳早已经被汗水浸湿,紧紧地贴在后背上,连额头都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小家伙却还不依不饶,揪着他的衣襟哭得声嘶力竭。
宋子循手足无措地抱着她,“乖,不哭,爹爹抱。莞儿不哭……”却没有任何效果。
杜容芷叹了口气,把碗交给青荷,“还是妾身来吧。”
宋子循面上一热,只好讪讪地把女儿送回去。
莞儿在母亲怀里又哭了一会,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杜容芷便抱着她轻轻摇晃,一边柔声哄着一边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这般又过了一炷香功夫,小东西才终于安静下来。
忽听宋子循问,“你刚说……她每回吃药都这样么?”
她才恍然想起宋子循还留在屋子里。
“嗯。”杜容芷轻轻应了一声,拿帕子擦了擦女儿脸上的泪,淡淡道,“昨夜里烧得厉害,药喂了几次都吐了出来,最后嗓子也哭哑了……今天这样,已经是很好了。”杜容芷说着目光云淡风轻地朝他瞥了一眼,“爷若是有事就先去忙吧,这里妾身一个人也应付得了。”
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话,宋子循听在耳朵里却觉得说不出的刺耳。
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今天没事……你要是累了,就去睡一会儿。”
“妾身不累。”杜容芷摇摇头,再不多话。
屋子里很快归于寂静,两个人仿佛商量好了一般,谁都没有再开口。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屋子里,怀里很快传来莞儿均匀的呼吸声。
…………………………
莞儿的这场病几乎耗尽了枫清院所有人的心力。
等三天后莞儿的烧终于退下去,众人还来得及松口气,她却有添了新症——咳嗽。每到入夜就咳得歇斯底里,根本不能入睡。
许是身体上的不适,小东西变得格外敏感暴躁,只要稍一咳嗽就啼哭不止,再到后来竟是连乳母都不肯跟了,每天没日没夜地哭,只有杜容芷抱着才能勉强睡上几个时辰,如此杜容芷连合眼都不敢,几乎寸步不离地抱着她。
与此同时,另一件事亦如一滴水滚入烧沸了的油锅里,顿时炸开了锅——有人竟亲眼看见邱氏在莞儿满月那日偷偷溜回了自己家里!
她的长子前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