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钩,秋虫唧唧,间和着一两声马的喷嚏。院子中央是磨盘,磨盘眼上插着一根杆子,杆子上挑着一盏方形的灯笼,昏黄的烛火印衬出雅致的灯笼架,这盏灯笼也不知抢自哪家大户,官府内宅。
忽然,厢房里咣地一声,接着传出一片乱哄。厢房内,刘洪起愣愣怔怔地坐起,只见一张炕上挤了七八条汉子,而自已就是其中之一,接着门开了,借着由门外透进来的月光,只见睡在炕边的一个汉子,被挤进锅里去了。那汉子躺在锅里尤自不起,一旁有人骂道:“驴三,你它娘的还不滚出来,想当骨烂?”。有人接口道:“甚骨烂,就驴三那副瘦骨头,也就是饶把火”。驴三道:“炕上挤死个人,锅里挺得劲”。一个老成的声音道:“不是这等,你那腚沟子不干不净,坐在锅里,俺们明日还怎吃饭?”
这时,有人由院中的灯笼里取来火种,点着油灯,刘洪起环视屋中,屋角放着一只土缸,就是柳条编的缸,外面再糊上泥,一般用来装粮食,此外,屋中空无一物。他搜索记忆,前日,屋内还有几条板凳,却被这帮流贼劈了烧火。
“都歇了,一时再叫巡夜的撞上,不是耍处”,姓孙的马夫头道。于是众人纷纷躺倒,接着,孙二一口吹灭了油灯,自语道:“病无药,死无棺”,无言地躺了下去。
又过了良久,厢房门开了,刘洪起带上门,来到院中。对面是马棚,草料与马粪的味道充斥着院落,远处的树稍上挂着一串灯笼,每个灯笼上题一个字,联起来便是:闯塌天左营。这里是一处营寨,营栅与帐逢将两三个村落都围在其中,可见贼势浩大。如今,汝宁府南边方圆百多里内驻扎着高迎祥,张献忠,老回回,扫地王,闯塌天五股老贼,巨贼。
刘洪起走到院门处,拉开门栓,刚把门拉开半边,忽听门口有人喝道:“谁!”。刘洪起望着门口的持枪人,呆了呆,方道:“撒泡尿”,“到院里撒,你它娘的不想活命了,咱义军可没啥贯耳游营的规矩,犯了夜禁,最轻也是割鼻,还不将门关上!”
刘洪起关上院门,返身坐在磨盘上,疑惑地左思右想,这是哪里,这是怎么回事,《移动迷宫》?自已成了试验品?头脑里怎么会有两个记忆?他狂乱地猛抬头,看到繁星点点的夜空,瞬间,他便与星空一同宁静了。
“后世,是不会有这般动人的星空的”
厢房的纸窗内,传来粗俗的鼾声,炕上已经没有自已的位置了,他正睡意全无,便在磨盘上坐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院中蹲着七八条汉子,还有两个蹲在磨盘上,他们每人端着一只碗,喝得哧哧哈哈,他们在与时间竞赛,先喝完荞麦粥的,还能到锅里盛一碗,后喝完的只能去舔锅。有经验的驴三只盛了半碗粥,以保证自已比别人先一步喝完,然后再去盛一碗,这样就能多喝半碗。
刘洪起将筷子往腑下一捋,看了看放在磨盘上的那碗粥,那碗粥烫得端不住,他不由佩服这几个汉子,是如何能将这么烫的粥拼命灌进肚皮的,“都慢点,也不怕肠子烫化了”,他道。
马夫头孙二蹲在一旁骂道:“你它娘的还有闲心说淡话,你那碗,俺不许你动,饿你两顿,你吸溜得定是比谁都快,尝尝穿肠热是甚滋味”。
刘洪起笑道:“咱们掌盘子的姓刘,俺也姓刘,闯塌天刘国能做得,俺也做得,到那一日俺就将你做成骨烂,叫你尝尝鳖在锅盖下是啥滋味”
院中诸人都惊呆了,半晌,一人方急道:“这姓刘的小子是活腻了,竟敢说孙头领的过犯——”
“屁,他要造掌盘子的反哩,他若和掌盘子的一桌吃酒,是要将鸡头冲着自家哩”
又有人小声议论:“咱们总掌盘子真姓刘?叫啥,刘国能?”。“嘘——,你它娘的不想活了,这是你能打问的,名号叫人知了去,家里情等着刨祖坟,诛九族”
“还不快拿下!”,随着孙二一声喝,几个马夫冲了上来,刘洪起矮身扫倒一人,一肘将另一人击到地上,无耐对方人太多,第三个人迎胸将刘洪起抱住,不想却被刘洪起迎头一撞,那人顿时额角流血,眼冒金星,瘫倒地上。刘洪起又是一脚,踹翻了第四个,余者不敢上前,只见一人飞跑出去,报信去也。
刘洪起疾步到孙二面前,一拳将孙二击倒,躺在地上的孙二满面鲜血。刘洪起用脚尖拍着孙二的脸,道:“知道我为甚打你?”。见孙二不答,刘洪起踩住孙二的胳膊,略一用力,孙二杀猪般叫了起来,喘息着道:“好汉轻些,好汉有何见谕,俺听着哩”
刘洪起又问道:“知道我为何打你?”。孙二道:“是俺低心,吃了三碗”。刘洪起道:“也不是这话,你便是养狗,将肉包子往地上一扔,任由七八条狗抢食咬夺,俺在一旁看不惯,便要发脱你的狗命”
孙二喘息道:“俺懂了,是俺做的不是,好汉见个情分,饶了俺这遭”
刘洪起道:“咋日吹灯,你说病无药,死无棺,俺还当你有三分人心”。孙二闻言,居然不再挨哼,而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由这处村落往东数里是汝河,往南十里是寒冻店,往西南四十里是真阳县。明朝的真阳县,或仪真县,到了清代雍正时代,便改为正阳,仪征,要避“真”这个讳。
此时,院内,刚才的乱哄,将置在地上的粥碗打翻了几只,又由于刘洪起的拳脚教育,孙二正在锅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