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窗内除了有几个做饭的男女,还有几双童稚的眼睛,没有劳动力的儿童被刘洪起用于监视,刘洪起绝不允许自已的团体内,做饭的是胖子。此时,这几双童稚的眼睛注视着打饭的,一个打饭的妇人嘀咕道,怎不将俺们嘴上拢个笼头。说着,轻佻而熟练地将一勺菜撇在了土寇的碗里。这将是他们在二郎寨的最后一餐,吃得快的土寇将碗撂在村街上,向寨门走去,吃得慢的人莫名心慌,就如毕业季时,你最后一个离开寝室,离开班级的那种心情,有这种心情的人还有点情商与情感,而另一些则接近畜牲。
被捆在旗杆上的郑乐密,透过寨墙上弓手的人逢,向下看去,刘洪起立在寨门前的几箱银子跟前,一个接一个的流寇从银箱前经过,抓起两锭银,便背对着寨门,上了官道。金皋立在一旁叫道:“恁们之中,有些在老虎背被俘,当日,若非寨主求情,你们的人头早已去了开封,没有廉耻的野人”。对金皋的喝骂,无人敢置一词,短短半个时辰,流寇们便受到了血的教训。
下了官道的流寇,有的往南,有的往北。留下来的人看着官道,心中泛起惆怅,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刘洪起完成了又一次清洗,如果这时再来一次清洗,应将往南去的人统统射杀,去变乱的南方,意欲何为?另有一些人,随着小径往西,那里时杨四盘距的舞阳方向。少数人由银箱里抓起了六锭银子,急冲冲地钻进寨子,组织举家迁徒。这次走得人之所以多,是因为恐惧。而未走的,是因为拖家带口,无处投奔。
刘洪起站在空空的银箱前,看着官道,竟无一人回首一眸,他又看了看眼前人数越来越少的土寇,便转身回寨了。村街上,刘洪起与孙名亚并肩而行,刘洪起吩咐,将两边的粪缸盖上。身后的李伟国应了一句。孙名亚道,郑二武勇,只是语言直快,莫将人绑坏了。刘洪起道,我便是语言直快,不是老天帮忙,我两番去见闯塌天,已是两番不保,你不是说我失了心么,郑二比我更失心。孙名亚闻言笑了,道,郑二今日丢得这颗石头,将寨墙砸出一个大窿窟,我还要看先生如何掺沙子,挖墙角。刘洪起道,这面墙已不足二百人了,时才你没看着?那便是挖墙角,至于掺沙子,易为。孙名亚皱眉道,咱的银子可不多了。刘洪起道,我只要粮,这么些人吃饭,银子何用,又道,崇王还欠下的几百石粮,若不是流贼围了汝宁府,他是不好赖帐的。这时,忽闻几声惊叫,是一个女童的声音。刘洪起立即侧头分辨方位,刘洪礼,秦至刚等人也紧张起来。
村街旁的一间低矮的土坯房内,一个妇人坐在床前的小凳上,一手抓着女儿的脚,一手扯着一根白布带子,一圈紧似一圈地绕着,床上的小女孩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小女孩的另一只脚被绑得有如木乃依,上面还被缝了针线。一个汉子在一旁道,胡家的大闺女没裹好脚,到如今没人提媒,给四儿裹个好脚,长大找个好婆家,再拆狠打你。门口站着几个妇人,正是巧针与白大寡几个。白大寡道:今日裹,明日包,裹得小脚臭气薰人,脚上溃了几块,与你说了几回,叫俺们禀告刘掌家怎地?
那汉子跟本不看门口的几个妇人,继续对着女儿道:说媒都是先看脚,后看脸,俺不能害了四儿。巧针道:“裹脚你也挑个时日,今日打打杀杀地还怪有心思”。正在帮女儿裹脚的妇人道:是这死妮子又将脚布拆了。
“合家撵出寨外,子时不出寨,合家斩首!”,忽地,一个男声由院中传来,众人一惊,回身看去,正是刘洪起,以及几个纠纠武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