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德彝悬在半空的脚停住了,因为寒冷缩在衣袖里面的手也拿了出来,凝滞的淡淡笑容也消散一空,转过身拱手道:“臣封德彝参见陛下!”
说完之后,口津未干,他抬头露出拒人千里般的冷漠,言语却说道:“数月未曾见过太上皇,却没想到陛下现今身子骨依旧硬朗,臣与陛下同龄,陛下只不过大臣三个月......”
外人看到的太上皇确实活的挺滋润,鬓发又黑又亮,那双眼睛没有一丝老头的昏暗白浊,反倒炯炯有神,腰背挺的老直。
李渊却指了指他身穿的素青色道袍,以及戴上头上高高的莲花冠,然后念了声道号,“无量寿佛,贫道早已遁入道门,不理凡尘俗事,今日之李渊不过翠华山太乙道宫一老道尔。”
众人吃惊的看着李渊的表演,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太上皇为何事而来,他们心里自当清楚。若真是道士,刚才就不会让道士喊“太上皇驾到。”若真是遁入道门,不理红尘,他又为何坐行撵而来?
魏征捋着三寸短须,不由暗自发笑,他当年也曾当过一段时间道士,于是打了个稽首,说道:“道君,还请上座,午时快到了。”
“还请道君上首坐!”礼部侍郎戴胄、大理寺少卿褚亮一拜,同声喊道。
太上皇虽说他是一个道士,可是谁又会真正小瞧于他呢?早在两月前,皇帝也曾下旨封太上皇为上清紫薇正德道君,位居超品。
道门的经文也曾言:“三清九宫并有僚属,例左胜於右,其高总称为道君,次真人、真公、真君。”
可以说李世民给李渊封了一个极为高的神位,在道教相当于神邸的存在,当然这也得道士承认......
不过朝廷的官员除非不敢混,也得承认道君这尊贵的身份,它比之太上皇这个称号也丝毫不逊色!
封德彝尴尬的收回了脚,举目往去,三个案几已经有了小三司官员,而上首座位也被太上皇占了,他堂堂宰相竟然无尺寸之地可容身?
但李渊可不会理会封德彝这个“叛徒”心里是怎么想的,大大咧咧的直接盘坐在了上首位置,旁边有宫女茗烟服侍,不时的给他喂些干果闲食。
“来人,给封相添偏座。”刑部侍郎戴胄赶紧救火,对衙吏吩咐道。
刑部尚书封德彝是他的上司,肯定不能于他三人同席,但上首位置被太上皇霸占,因此只能在上面另设一席,也就是偏座。(古人跪坐的时候多垫草席,于是就有“席地而坐”的成语,一席便是一座。)
两名衙吏很快就在太上皇的旁边另搬了一个案几。
封德彝跪坐时沉沉的闷哼一声,眼神冷冽,对着戴胄说道:“午时已到,到了判案的时辰了。”
戴胄点点头,问道:“封相公,让百姓观判否?”
古代时,为了树立法律的绝对权威性,也为了普法,震慑地方,常常审案时就会让百姓在旁边观看,行刑的地方也大多选在菜市场,听到的最多一句话就是“斩首示众,挂在菜市几天。”
这就是华夏自古流传下来的看热闹传统。
但到底让百姓观看不管看,还是取决于官府。
封德彝略一犹豫,说道:“开栅栏,衙吏开道,宣于东西市,一刻钟会审。”
长安的东西市是流动人口最多的地方。
“下官领命。”戴胄道。
片刻后,刑部衙门门外就占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男女老少皆有,但更多是早市逛集的中年妇女,喧嚣的声音络绎不绝。
“这是干啥咧?跪着这个娇滴滴的女娃子,旁边还有三措汉?”
“上面那个老道士是谁?比这些大官还要厉害,那旁边的好像是太平坊的封相公,是个大官咧.......”
“那是太上皇!几月前流民得的天花病就是太上皇得了太清圣人梦中传道才悟了的,城中道观前面的石碑写的清清白白,说:太上化鲤,游于大河,跃起龙庭,得太清点悟......”
.......
“肃静!”刑部侍郎戴胄面色一板,一拍惊木,四周顿时雅雀无声,对着堂下的疑犯喊道:“人犯周盈,周老三,苦主林六生,林有金,四人可否都在?”
“回侍郎,四人皆已带到!”衙吏躬身道。
跪下的有两名中年男子,都是苦哈哈的打扮,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他们分别是林家和周家的户主,剩下的一个少年,便是被称为林家大郎的林有金。
画屏是周盈进宫另起的轻巧名字,应景也便于记忆。
“停!”坐在上面的李渊打了个哈欠,直起身子说道:“戴侍郎,你官居几品?”
戴胄讶然,但还是规矩说道:“微臣乃是次四品。”
“四品官?好大的微风,画屏是正五品的女士官,确实是低了些,跪你似乎情有可原?”李渊皱了皱眉。点头认可,对着茗烟招招手说道:
“替贫道拟诏,封画屏为正三品昭仪!“
“道君!”画屏抽涕几声,杏目泪光流转,轻声说道:“周盈叩谢道君圣恩。”
女子入宫在唐代的途径有三样,分为礼聘、采选和进献。
礼聘通常是那些世家大族的专属,比如关中豪族杜家、韦家,有民言曰:“城南韦杜,离天尺五。”唐朝时期后宫不鲜见两族的女子充入后宫,做了皇后。
采选就是挑选民间女子,和选秀差不多,生下来的进献更简单,官员为了巴结皇上进献貌美女子。
画屏的命运就更加不幸了,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