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如和素玉赶到毁坏的房屋外缘时,见到姚煦怔怔地坐在倒塌的残垣断壁上,他面前站着一位鹤发灰袍的道人。
“这妖孽此次不除,必有后患!你这凡人终究还是中了她的妖术!”
“姚某只是不忍……”
老道士见他神思动荡,觉得他已经无可救药,甩开袖子大步离开。琼如和素玉连忙上前,围在姚煦的身边,问道,“大少爷,这是出了什么事了?小姐的房间怎么变成一片废墟……”
姚煦抬头望着她二人,再转头看向房间的废墟。这房间是他在白绫夜来京城之前特意命姚鸿细心布置的,里面的一切都是他按照她的喜好摆放。他忽然觉得有些怅然若失,看着破败的残垣想到,他所布置的这一切究竟是真的姚瑶喜欢的,还是那个假扮的姚瑶所喜欢的呢?
孰是孰非,怕是再也分辨不清了。
他平静的开口,说道,“姚瑶她……已经死了。”
琼如和素玉倒吸了一口冷气,异口同声地呼道,“这怎么可能,晚膳时小姐还安然无恙的!”
“她……被妖精附了身,方才那道士就是来收妖的。”
姚煦说完这句话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他斜靠在废墟上,困倦瞬间席卷而来。在他闭上双眼前,好像又看到了那个白衣染血的身影,那双凌厉的凝结着恨意的眼睛。
夏夜多雨。
城郊的树林里只听几声滴答的水声,之后便是一片暴雨击打树叶的沙沙声,到最后听到的只有雨滴落在土地里沉闷的声音。这片树林不算太大,在最靠近城镇的位置有一座废弃的破庙,看庙宇的规模,曾经也该是个香火鼎盛的宝地。只是如今破败不堪,除了屋宇的宽窄,倒看不出曾经的辉煌了。
梁上的蛛网因为承载了太多的灰尘显得摇摇欲坠,庙宇的牌匾扣在地上,经过岁月侵蚀早已看不出上面的文字,黄色的布幡被晒成了几近灰白色的破布。而就在这样的破庙里,仍然能在布满尘土的地面上看到一串清晰的脚印,在脚印旁滴落不少暗红色的液体。
从黑夜里依稀可辨角落里蹲着一个人,忽然一道闪电劈下,才映出那个人的容貌,正是负伤逃走的白绫夜。
她曲膝蹲坐在破庙的角落里,身上的血已经将白衣彻底染成诡异的暗红色,她双手紧抱着膝盖,将脸颊贴在大腿上。若是有不知情的人看到,定会以为这是一个死人。因为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就连呼吸也是一时有一时无。她的睫毛微微颤动,体内一阵撕拉的疼痛惹得她眉毛一扭,直起身来喷出一口鲜血。
又一道闪电劈下,白绫夜借着光亮看到了血迹斑斑的自己。她的面前已经有好几滩鲜血,绣鞋和衣摆上都是溅起的血点。再往上看时已经见不到白衣的本色,只有无尽的鲜红。她尝试过为自己疗伤,但是那老道士的道法太过厉害,只剩两三成法力的她根本无法为自己愈合伤口,只能眼看着左肩的伤口不停地涌出血来。她的右臂已经没有了知觉,那一道血痕或许割断了她的筋脉。
她长舒了一口气,竟无奈地笑了出来。
只要再过两个时辰,不需要那老道士亲自前来,她的死期也就到了。她的身子稍稍向后靠着墙角,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准备迎接死亡,内心更是无比通透。她忽然想起来姚瑶曾同她说过的那些话,她毕竟是妖精,并不是所有人都如她想的那般善良。就像姚煦在知道她的身份后,仍旧去找来了捉妖的道士。
“罢了。”她轻轻一叹,闭上了眼睛。
白绫夜方才闭上眼睛,就感觉到一阵异常强大的法力笼罩在破庙周围,她没有睁开眼,而是在心里默念道,“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七彩的华光自破庙外蔓延开来,有人慢慢地靠近这里。一双十指纤细修长的手推开了破庙的门,本该垂落的灰尘立时悬浮在空中,像是有谁停顿了时间。这人的脚步很轻,每走一步都不会在地上留下脚印,就算踩在木质的破门上,也没有一丝声响。这人慢慢靠近白绫夜所在的角落,停在她两步以外的距离。
听到来人停下了步子,倒像是很有耐心地想要看着她死去。白绫夜有些倔强地睁开了眼,印入眼帘的却是一双不沾凡尘的脚。白色的长靴上透着华光,连同垂落在地上的白色衣摆,绣着莲花清风的腰封,垂在衣摆两侧的如意佩,漫不经心摆弄在一起的修长的手指,还有那一双怜悯苍生的慈悲眼神。
眼前的这个人却不是要来取她性命的老道士。
他周身笼罩在祥和安宁的华光里,目光扫在白绫夜的伤口上,似乎有些不快,两片薄唇轻启,问道,“你是谁?身上的伤又是怎么来的?”
她被这样居高临下的问话方式惹得有些微恼,随后想想自己一个将死之人还在意这些事做什么,便回道,“我是修行千年的白兔精,身上的伤是拜捉妖的臭道士所赐。”
“妖?”他两眼微微一眯,唇角勾起笑容,漫不经心地说道,“历经五雷轰顶之劫却能不死的妖精,早就已经脱胎换骨化为仙籍了。看来人间的修行之人也不乏滥竽充数之辈,只是你这只小兔子令我好找啊。”
白绫夜闻言略感意外地看着他问道,“你在找我?”
“已经寻了你整整一天,还好途径破庙发现这里有一道隐隐的仙气便进来瞧上一瞧,果然有收获。你身上的伤应该无碍,跟我回去调养几日便可康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