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神儿:“宅宅,来了?坐。”又打量我片刻,“你似乎没怎么变,气色不错。”
“你变化倒是挺大。”
很难想象,当年那个周身散发着太阳般热情的男孩,能有今天这幅样子。
精致,稳重,目光淡定。
物是人非。
他帮我盛了碗汤,“我记得你不吃辣,喝口汤吧。”
“我记得你也不吃辣。”
那时候的颜亦初,总能找出稀奇古怪的理由,请我和闹闹来这家菜馆,他不喜辣,每每吃到满头冒汗,却乐此不疲。
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带着苦涩的弧度,“你说,我怎么就放不下,见着辣椒能想起她,见着玫瑰能想起她,见着你......”
我小口喝着汤,没说话。
“其实我不想见你,你知道么?”
“我知道。”
我何尝不是一样?
他来见我,只有一种可能。
“是不是他回来了?”
对于那个名字,我们不约而同选择了讳莫如深。
“三个月前,我得到确切消息,他有回国的打算。我马上也提交了辞职报告,先他一步回来。”他的语气很平静,仿佛置身事外,“一周前,他正式入职国内最大的建筑公司。”
我继续喝汤,食不知味。
四年了。
我们几乎从未联系。
颜亦初追去美国,又从美国追回来。
我不想问,他这四年是怎么过的,工作也好,生活也罢。
我是这世上,唯一知道他出国缘由的人。他也是这世上,唯一知道我得抑郁症的人。
我们因为一个共同的目标而坚守。
我们有着共同的执念。
我默默放下手中的汤勺,无声询问。
他明白我的意思,“接下去的路,可能很难,甚至有危险。”
“我知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遇到危险,我以后哪有脸去见她?”
“如果我不做,这辈子,跟死了有什么区别?”我眼底发涩,却笑出声,“倒是你,你......跟我不一样。”
对我而言,闹闹就是胸前的肋骨,她走了,再也无人为我挡风遮雨。她躺在血泊里的一幕,硬生生戳进了我的心里。
不将那一幕拔出去,我永无安宁之日。
颜亦初不一样,说得残忍一点,他至多算得上闹闹的蓝颜知己,连备胎都不算。从头到尾,他都是一厢情愿。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在回答我的问题,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独角戏唱到这个地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她不爱我,那是她的事,她从一开始就明确告诉过我,只能当我是朋友。至于我爱上她,是我一个人的事,自始至终,与她无关。爱这种事情,本来就没有对错。”
“不给她一个交代,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周五。
我和弯弯经过几个小时的奋战,终于完成了一百只蛋挞的制作任务。
满屋子香飘四溢。
饼干对于蛋挞的渴望终于战胜恐惧,踏出狗生中至关重要的一步——它乖巧地舔了舔弯弯的掌心。
“嗷呜呜呜呜......”
弯弯顿觉人生圆满,“你家饼干太有狗格魅力,我此生无憾了......”
我不以为然。
她昨天还在我耳边念叨过,嫁给小白就此生无憾了。
二世祖已经等得不耐烦,在楼下连声按喇叭。
扰邻的缺德玩意儿。
我们拎着满满四只袋子,冲下楼去。
一行三人,辗转二个小时,终于赶到爱心庄园。
爱心庄园原本是二世祖的壕爹买在郊区的一幢三层别墅。由于常年闲置,被二世祖连哄带骗借了过来,改建之后投入使用。
庄园里常年住着十几个岁数不等的孩子。二世祖聘了专人,悉心照料,尽量让孩子们过得衣食无忧。小豆豆被收养之前,曾短暂住过一段时间。
别墅地处富人区,放眼望去,小楼成群,会所林立,豪车无数。
二世祖将车开进院内。
陈阿姨老早就等在门口了,“我从早上盼到下午,你们今天来晚了。”
她是二世祖的远方表姑,现年六十出头,曾在幼儿园任教多年,刚一退休就被二世祖高薪聘了过来。
我和弯弯将蛋挞递给其他工作人员,连连解释。
“做蛋挞耽误时间了,让您等着急了吧。”
陈阿姨笑容和蔼,“着急倒是不至于,大老远的,就是担心你们回去太晚,路上不安全。”
二世祖说:“带我看看那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