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个身着藤裙的男女,你牵我,我扶你,一路啜泣,一路叹息,向山下的野人沟跌跌撞撞走去。几个女人又开始抹泪哭泣,开始数说丈夫,或者情人,或者同事,为了不被山魈杀戮,惨死在山魈棒下。老板从山顶往下走后,本来一路无语,忽然,泪雨滂沱,号啕起来。同行的人,各有各的苦,没人安慰他。他自个儿哭着诉着。他说他回去后,不知道如何向他哥哥交代。他说,想起来,还不如死在山魈棒下,一了百了。胖子和瘦子两个,你帮我,我帮你,相互搀扶,细语低声地说着什么,没人能听清。

女孩脸红红的边走边抹泪,边将枫在山魈沟保护她的事儿,说给冬生听。她说,枫完全可以自己逃命,为了保护她,被山魈打断了手,戳瞎了眼睛,最后死在了山魈手上。冬生安慰她,说:“你哥保护你,天经地义。”女孩说:“我没有亲哥,只有弟和妹。就是有亲哥,也肯定不如他好。”“这个世界不会再有枫了。没有枫的世界,还叫世界吗?”冬生静静地听着她的诉说,小心翼翼地照顾她。或拉着她的手,或扶着她双肩。遇着路陡或者路滑的地方,冬生便快步走到她前面,在她前面和下面接着她。

到了半山腰。他们下方,传来了人语和喘气声。大家确信回到了人类世界。如远方游子听到乡音,看到家乡熟悉的山水,激动中加快了脚步,人人都渴望早点见到不是穿着藤裙的人,没再你牵我,我扶你,也没再唉声叹气,没再啜泣了。他们要尽早告诉上山的人,山魈沟发生了什么。他们太想诉说他们的遭遇,太想让全世界尽早知道,山魈在山魈沟的暴行……他们看到了无数身着各色服装的游人,如蚁般向着山上爬。

准备去山魈沟的游人,见到他们了。胆小的,见他们二十多个,一身藤装,血迹斑斑,以为见到了鬼,或者山魈,惊愕刹那后,掉转头就往山下跑,大声喊着“鬼来了!”“山魈来了”。几个大胆的,没有掉转头,而是定睛望着他们,确信他们既不是鬼,也不是山魈,是和自己一样,是实实在在的人,便为他们的古怪着装,“呵呵”地笑出声来。二十多个穿着藤裙的人,加快了脚步,到了那些胆大的游人中间。还没有说上一句话,不知道是哪个女人,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于是,除了冬生,那二十多个人,哭声一片。他们在哭声空隙中,说着这时的山魈沟,四处都是人类的尸体,说,最可怕的,许多人被山魈撕成许多块,活活地撕于林中而死于非命,说着他们二十多个人,之所以幸存的原因。那些胆大的游人,齐刷刷地朝着冬生望去,目光里满是敬佩。

冬生隔着七八步距离,望着那大群人。冬生陡地觉得,刚才还和他一样,只是“人”的二十多个同伴,回到人类社会后,和他不一样了。这二十多个同伴,是山外城里人,只有他冬生,是野人沟人。他见那些游人敬佩地望着自己,似笑非笑地一笑,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右手不自然地抚弄着左手食指。冬生不习惯这种敬佩目光。

那些吓得扭头就跑的游人,喊着“鬼来了”“山魈来了”,喊声恐惧而急迫。听到喊声的其他游人,不明真相中,也大声喊着“鬼来了”“山魈来了”,即迅速掉转头,往山下跑去。于是,这座直插云端的大山,四处都是“鬼来了”“山魈来了”的喊声。刚才还在往上爬的游人,像势不可挡的洪水,往野人沟泄去。不一会儿工夫,野人沟内也四处都是“鬼来了”“山魈来了”的喊声,游人纷纷涌向野人沟停车坪,争先恐后地爬上旅游车、自驾车。没多久工夫,各色汽车在嘈杂的喇叭声中,载着或多或少的游人,跑得精光了。只留下了野人沟人,以及几十个没能爬上汽车的游客。野人沟静了。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树叶的沙沙声,溪沟里潺潺作响的流水声,都清清晰晰了。游人慌乱中扔下的行李、鞋子、手机、相机、塑料袋、矿泉水**,比比皆是。风儿一吹,各色塑料袋,点缀着野人沟的天空,悠然飘起,飘出各种颜色,久久不肯落下。留下的为数不多的游人,躲在野人沟家的土砖房内,瑟瑟发抖,不敢出来。

野人沟人不知道游人为什么惊恐地喊着“鬼来了”“山魈来了”。他们没听到山魈的“喔呵”叫声,断定山魈没有来。野人沟最年长的长者,飘着白发和白须,一手执竹梆,一手握洗衣的木杵,一步一咳地到了空旷的停车坪中央,使劲地敲了起来。不一会儿工夫,野人沟无论男女老少,悉数走出家门,到了停车坪。长者大声说:“山外人见风就是雨,真以为山魈来了。他们丢下这么多东西,我琢磨着,过几天,他们会来拿。我们帮他们捡拾起来,堆在沟堂里。”野人沟的男女老少,都动起手来,将山外人遗弃在停车坪里的东西,运到野人沟寨堂。野人沟寨堂,是野人沟人议事的所在。

冬生引着二十多个身着藤裙的男女,以及十来个胆大的游人,到了自己家。冬生家大门敞开着,只有冬生爹娘的房门反闩了。几个没有爬上旅游车的游人,大气也不敢出地躲在里面。野人沟千百年形成的习惯,出门不远,没谁家会锁大门。冬生拿出竹梆和冬生娘洗衣用的木杵,站在自家坪前,使劲地敲,放开喉咙,一遍又一遍喊:“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婶婶、阿姨、哥哥、姐姐,出大事了。”不一会儿,野人沟的男女老少,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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