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晏紫会认为戎焕地位或许在自己之上,倒不是一件坏事。至少这证明了晏紫从未把戎焕往刺杀苏白、全国通缉的逃犯身份上去想。容秋阑暧昧地一笑,道:“公子认为是怎样,就是怎样吧。”
晏紫眯起眼。
出外远行时,将贴身仆从装作主子吸引注意力,再将正经主子藏在仆从之中,以求隐匿低调,遇事也方便趁乱逃脱的伎俩,他自己也是常用的。
先前多次遇事,都是面前这个李姑娘拿的主意,其余人等也都十分服从她差遣的样子,自己与铁叔才会先入为主,认为她就是说一不二的大小姐。
但现在想来,或许这原本就是设计好的障眼法。
缓缓年幼稚嫩,李谆谆却执意将她带在身边,而将另外两个明显更为成熟可靠的人留给张铁毅,这本身也足以说明一些问题。
只是这个方向的推测,还有一点没法绕过去——若缓缓才是船运局李老板的外孙女,她们为何会畏惧捕快。
晏紫沉吟。
如果缓缓身份清白,那么有鬼的,就只能是那个谆谆。
事实上,在知道他视力恢复之后,也是缓缓紧张地挡在谆谆前面。
照常理说,江州船运局发迹于江州,船运局李老板是水上半壁江山的霸主,也是地地道道的江州地头蛇,若只是想庇护一个逃婚婢妾,不是难事,断不至于要让李谆谆等人做出弃船的决定。所以,李谆谆的身份,应该比这个随口搪塞的借口严重得多。
他还记得在地道里,被李谆谆攥着一根手指摸黑走路时的触感。细腻滑嫩,柔若无骨,不是寻常人家供养得起的。
将这些线索一一联系起来,那这个谆谆的真实身份,就呼之欲出了——大概是某个触怒天颜,满门获罪的罪臣之女。想来那罪臣与船运局李老板有些交情,所以李老板出手,将本该发卖为官妓的谆谆救了回来,安置在自己外孙女身边。
想必最近消息走漏,才重又开始彻查谆谆的下落。
容秋阑不知晏紫的思绪已经在错误的道路上末路狂奔,正巧要的阳春面端上来了,就转开了视线。细白的面整整齐齐地浸在飘着油花的汤中,点缀着翠绿的葱段,暖香蒸汽袅娜飘入鼻端,容秋阑深吸一口气,提箸一咬,又被烫得立刻放下筷子。
“你今天有没有什么打算?”心急吃不上热豆腐,容秋阑认了,索性把碗推开,让它慢慢凉上一会儿。
晏紫猛然从思绪中惊醒:“打算?”他说:“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呢?我又没去过无名庐。再说,听这里人的言下之意,无名庐四周,早被人围起来盯梢了,堪称群狼环饲。这个时候,就算李姑娘有进入无名庐的能耐,但众目睽睽之下,就算进得去,恐怕出来也是一个问题。”
“所以更要去踩点,看看他们到底在哪几个地方守着。”容秋阑看了看左右,见无人留意自己这桌,便顺理成章地说:“万一寻香老人当真在无名庐中遭了毒手,遇到了不测,等我们发现之后,也能及时求援。”
晏紫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你觉得,如果来人当真能把寻香老人杀掉,他们还会怕你的这些援军?”
容秋阑一愣,心想他这话,我之前似乎是在那里听过的。
“再说,若寻香老人当真遇到不测,那也是你给他招来的。”容秋阑的语气严厉起来。
寻香老人的无名庐,原来筑在毓山之侧的一座孤峰顶上。那孤峰四壁如刀凿斧削而成,笔直陡峭,绝难攀爬,晏紫在孤峰之下仰头上望,只见顶端似乎掩映在云雾缭绕之中,不由惊愕地感慨:“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那上头怎么可能住人呢?”
容秋阑解释道:“有吊索。看到那个漆成鲜红色的小篮子了吗?来人将信物放在朱篮里吊上去,若是寻香老人想见的访客,就会缒一个大吊篮下来,将人提上去。若是寻香老人不想见的人,朱篮就会原样地垂下来。”
晏紫恍然,原来他们说的“手持玉佩敲开无名庐的门”,是这样的意思。
“那如果我尾随在寻香老人的访客身后,在他把信物送上去而大吊篮下来之前,将那访客杀了,自己坐进篮子里去,不也能登顶,去到无名庐前吗?”晏紫指出此方法的不安全之处。
容秋阑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不然我怎么说是你将祸事给寻香老人招来的呢?”
晏紫瞬间变了脸色。
“其实光从信物上,也能看出来者的身份了。”容秋阑慢慢地说给他听:“若是寻香老人的老相识,吊至半途时,寻香老人看见来人面容身份不对,直接松开吊篮,将来人摔死,也就是了。就怕手持旧友盟约信物的陌生人,若是被人李代桃僵,那真是无从提防。”
晏紫默然不语。片刻后他说:“如果寻香老人当真被我仇家挟持,甚或暗算了,那不就没有人摇绳提篮了?你就算带了信物,也没法抵达山顶无名庐。”那就又陷入了僵局。
容秋阑轻快地说:“这倒不用你担心。”
二人收住话头,慢慢在孤峰山下,可以看清吊人篮情况的地方踱了一圈。果然灌木丛中趴着,参天大树的树枝上坐着,都是咬牙切齿准备等那人出来,狠狠出一口恶气的寻玉人。
晏紫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寻香老人寻常有很多访客?”
“为什么这么问?”
“那些寻玉人一口咬定,说进入无名庐那人是找到了龙凤佩才进去的。”晏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