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不是不知道,只要我逃到院子里,我就已经安全了。问题是那种恐惧感没能散去。心里有一种念想:跑得越远越好。
街道上车流不断,人行道上人来人往。站在路旁的樟树下,我感觉自己像极了浮萍,不知道自己要飘向哪里。
是啊,一个很残酷的现实是,接下去我该怎么办?那个别墅我是不可能再回去了,原本那就不是我的家。
那我该去哪里?倘若我不回别墅,那我就失去了在华安生活的依托。
我突然想到,回老家,回到父亲的身边,重回老家中学读书。
没有什么好犹豫的。这是摆脱魔爪的最好办法。
我立即伸手去拦一辆三轮车。
可我刚想跨上三轮车,一只大手突然抓住了我的手。
是那个畜生。他不知什么时候追到了我身边。
他流着泪向我忏悔,甚至当街扇自己巴掌,反反复复说自己是畜生,是鬼迷心窍,才犯了糊涂。他请我原谅他。
他接着说,如果我不原谅他,不回家,那么我母亲就会知道这件事,我母亲便也会离开他。他说他爱我的母亲,他和我母亲是历尽千辛万苦才走到一起的,他不能失去我母亲。
总之,那个畜生说了很多很多后悔的话,而我竟然天真地相信了他的鬼话。要说鬼迷心窍,真正鬼迷心窍的是我吧。
1984年9月8日
今天才真正是我灾难性的日子。
昨天我相信了那个畜生的鬼话之后便重新回到了别墅,一个下午把自己锁在卧室里倒也安宁。他没有再来骚扰我。
晚边等阿姨过来烧饭的时候母亲也回来了,我一颗悬着的心才完全放下来。
今天,母亲像往常一样接送我上学放学,我虽心有余悸,可是内心已经没有了戒备。
晚上用过餐后,那个畜生和母亲一起出去了,我呆在自己的卧室里写作业,想到郑启航被他三个兄弟报复心里还极为不安,压根儿没有想到那个畜生还在打我的主意。
那个畜生不知用什么办法支开了母亲一个人偷偷地溜回了别墅,在我喝水的杯子里下了药,趁我昏迷的时候把我玷污了。他玷污了我不算,还用相机拍下了当时的场景,然后又出去和我母亲会和。
他竟然卑鄙无耻到这种地步——不准我向母亲告发,否则,“你会在各个角落看见你不堪的相片”,他说。
坐在床上,我蜷缩着身子,痛不欲生。我心里满满的都是恨。我恨那个畜生。我要杀他的想法都有了。同时,我更恨我的母亲。是母亲间接害了我。是母亲把我推到了这个畜生的身边。我还恨我的父亲,恨他懦弱,恨他无能,恨他不能保护我。
后来,我到卫生间洗身子。我仿佛还能闻到那种身子被撕裂时散发出来的血腥味,所以我一遍又一遍地洗我的身子,任凭泪水和自来水混在一起在我身上流淌。
可是我不是不知道,任凭我怎么洗漱,那个畜生留在我身上的污点都无法洗去了。
于是泪水越发凶猛地从我眼眶中涌出。
1984年9月15日
被那个畜生玷污的第二天我就病了,高烧不退,只要一睡着就噩梦不断。
我因此在医院里呆了五天。
母亲坐在我的病床前,我几次鼓起勇气想把真相告诉她,可最终都由泪水代替,把想说的话咽回了肚子。
我很在意那个畜生的威胁。
我一想到我的污照散布在街道的每个角落,街道上每个人都对我指指点点,内心的恐怖就扩散到全身,从而连呼吸都困难。
这是我绝不能看到的。
既然这样,我就只能忍气吞声。
在医院里我想了很多,一是如何防备那个畜生。我想好了去住校。万不得已要在那个别墅住的时候身边放一把剪刀。二是如何与郑启航相处。我是郑启航童年伙伴的影子,清纯美丽,活泼可爱,被玷污过的我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所以我要远离他。
我这么做我知道郑启航一定会很伤心,其实我也很伤心,可是,长痛不如短痛,我不能让他受到更大的伤害。
今天是我住校的第一天。母亲耐不住我的坚持最终妥协到学校找班主任帮我到寝室安排了位置。
寝室里很吵闹,可是我觉得很安全。寝室里很拥挤,可是我觉得很温馨。和室友一同聊天一同去食堂吃饭我几乎将伤痛遗忘了。
但是,我怎么都不能忘记郑启航忧郁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