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生在大城市,长在大城市,只有寒暑假有时候会来我们这里过。她年龄大我们两三岁吧,很白,很跳脱的性子,所以比相仿年龄的看起来要小些,也玩不到一起,大部分时候,她跟我们混在一起。
听说城市里上学是穿校服的,很丑很大,但我觉着很好看;听说城市里上学不能留长发,她剪着一个蘑菇头,我觉着很好看;她说每天放学后要被看着写作业,玩5分钟要求外婆很久,我很羡慕,更多的时间,没有任何人会管我,跟妈妈说两句话,我要在她面前强调好几次,我心里也很难过的。总之,我很羡慕燕子的生活。但反过来燕子也很羡慕我们的生活,她每天我们还没有吃过早饭,她已经在我们门外等我,她很害怕我爸爸,所以她通常都不会进来找我,但我知道她已经在门外,就坐不住,一边快速的把饭扒完,一边督促拖油快点吃,不然不带他出去了,当然,拖油还是要带的,不然老爸老妈是不会让我自己去玩的,其实我有为带拖油晚上一年学,这是周围孩子的正常处理方式,对门的女孩荣,比姐姐应该大几岁,她为了带两个弟弟,甚至从没有进过学校一天,在之后的岁月中,也曾遇见过这种目不识丁的,甚至不能亲手写下我爱你,送给自己心仪的他,我曾无比悲愤的一遍一遍教给那个女孩子写那三个字,现在她的儿子听说上了大学,因为不认识一个字,她不顾家人反对嫁给一个高中毕业的呆子,放弃了条件比他要好些,家人曾大骂她,但我能理解她,我本想把这段单独写下来,但跟那个女孩子实在交集有限,在这里感慨下吧。
燕子来之前,我已经很久不去扒瓜摘枣了,并不是有了是非观念,真实的原因是父母渐渐过得生活有了起色,慢慢稍高于一般村人,这样的话,如果我们去偷瓜被人看到或抓到,那我就成了这些偷瓜孩子里的代表,相应的被告状的就我一个代表了,我不想这样成为目标,所以渐渐就不跟去做这些事情。燕子来了后,我发现一旦我们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首先被告状的人换了她,而她更多时间父母不在她身边,相处的时间少些,就不太会被骂。所以那年燕子的暑假,我又开始了扒瓜偷枣的生活,我们去偷了村里最厉害的林大爷家的母瓜,那是他家做种用的,但分了我尝了一口,水分过多,有点苦苦的味道,一点也不好吃,只好扔掉了,林大爷一边追我们,一边捡起我们扔掉的母瓜,破口大骂并拿着被啃过的母瓜去找了燕子的爸爸;我们爬上了村头林三奶奶家的枣树,她一直让我们下来,还骂我们奶奶钻儿的,马上点燃了燕子,她噼里啪啦来了一通国骂;后来我们去拔了张秃家的地瓜,张秃比我爸爸还年纪大,只是外人都叫他张秃,有人叫秃哥或秃叔,我曾经几次围着他转转,发现他不秃,妈妈说他小时候长癞痢皮,秃了很久,现在剩一小块,用头发遮住了,我们背后称他张秃,要是让我妈知道了,肯定会打我。拔到一半时,张秃的大闺女来了,拿着罪证挨个光顾了我们几个的家,被我妈罚我站墙角一小时;我和珍燕子、雨晚上溜出去烧知了,在村外跟隔壁村的一伙小孩子遭遇了,两伙人打起来,雨的头顶被敲起来一个包,这件事又被家长知道了,我又被关了几天。总之,燕子在的整个夏天,我们不断的闯祸,也不断的被惩罚。最厉害的一次是我把拖油丢岸上,我们几个大的下了河,其实那个时候,每年暑假过去,都会有某某村的孩子被淹死的传闻,虽不知道真假,但下河是绝对禁止的,我也是很害怕,从没动过这个念头,但那天是燕子很珍等几个都下去了,并且一直在鼓动我,我看着她们的样子水也不似很深,就试探着跟着下去了,但并没有走到更深处,我们中有个男孩峰,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他从小就胆子很大,他慢慢走到了深处,本来也好好的,但他却突然腿抽筋了,慌乱之下,一下子失去控制,滑到了更深处,他拼命挣扎,我们都吓住了,失去反应,这个时候另一个个子高点的旺被峰抓到了,并死死地被缠住,两个人都陷入了挣扎,后来我们反应过来,开始哭喊着叫着远处的大人,赶来的大人救出了峰和旺,我却被禁足了,被关在家里,燕子被提前结束了放逐,送回了大城市,我没有同她告别,因为被关在家里,她也被限制了自由。发生这件事的暑假是她最后跟我们一起度过的,此后可能由于学习原因没在回来,我和珍会时时讲到她,那只自由的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