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过了正月,四下里皆风平浪静不生纹,水面浑如镜面新,庆阳公主无计可施,没人理会,武安侯按兵不动,陶家自得逍遥,只陶文姜到底也没等来李老夫人,她不恼不闹,每日里先给父母请安,再去祖父母那里承欢膝下,在姐妹们没有功课时,也乐得一起做女红,闲话趣事,将闺阁女子的悠闲娴雅做了个极致。
这日陶文姜正与庄秀闲坐一处钻研古本琴谱,一个说应挑弦方显神韵,一个说不如抹弦婉转动听,一时间争执不下,陶文姜一指正擦拭着多宝阁架的拂尘问道:“你说,哪个更顺耳些?”
佛尘手虽擦着瓷器,心中却默念着剑谱,哪里懂得她们琴谱的道理,支支吾吾道不出个所以然来。
青禾挺身而出:“当然是姑娘您弹得更好些。”
陶文姜眼睛一亮,笑道:“你说说怎个好法?”
青禾得意的撇了一眼佛尘,道:“姑娘弹起来,听着就有劲儿,有气势!”
陶文姜嘴角一抽,庄秀取来的是小溪娟娟,落花浮水的曲子,哪来的气势磅礴?
青禾一记拍在了马蹄子上,红裳立刻笑道:“我们哪懂得这些,只觉得好听就是了。”
佛尘见不得她们踩低捧高,开口道:“我觉得庄秀姐姐弹得更好听些。”
庄秀但笑不语,陶文姜却很是泄气,将那琴谱摔在琴案上,惆怅道:“你们不中用,若是含山郡主此刻在就好了,她虽说更爱枪棒些,但鉴画品曲堪为一绝。”
庄秀道:“偌大的郡主府都要她操持,跟何况如今成了亲,哪......”她本想说她哪来的时间再与她们这些闺阁女孩儿消磨,可怕勾起陶文姜的心事,忙将话题岔了开去,对青禾道:“春寒最为刺骨,你让小厨房准备个热锅子来,不拘什么荤食,只多拿些菜蔬来。”青禾答应着,转身撩开厚毡帘子,又听庄秀补了句:“要清汤的。”
青禾也没应声,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跨过门槛,偷偷撇撇嘴巴,姑娘爱吃点辣,这打边炉没个辣子怎双扣,你又不是奶娘,又不是姑娘正经长姐,仗着有个当姑娘师傅的娘,就管天管地,欺负姑娘好性儿?她虽心中不服,又不能不听,见小厨房还有熬好的骨头汤,便让人拿它做汤底,羊肉,牛肉都配了些,刚发好的豆芽看着水灵,也让人满满整了一盘,暖庄上送来的小青菜也再洒上些清水看着心里高兴,略想了想又拿出一个白瓷小碗,芝麻,辣子,小葱花调制好了,吩咐厨下的人一起送去。她冷哼一声,姑娘虽不能吃辣锅,但看着这酱料难道还不能用点?
青禾是陶文姜身旁的得力大丫头,一应吃食都由她掌控着,在这小厨房里只仅次于黄氏身边那宝珠的大人物,都听她吩咐,样样色色都选最好的,临了这管厨房的娘子还捧出一碗高汤鸡蛋羹来孝敬,青禾也笑着接了,并不是她就缺这一口吃的,同在这后院里挤着,侍候同一拨主子,她若人五人六的拒了,倒显得拿乔。
青禾用了鸡蛋羹,在一众人的奉承中离了小厨房,砸砸嘴道:“这火候不对,都煮老了。”那得意劲儿就差拿根牙签剃着牙给这些厨娘们再上一课了,在小厨房指点江山后,青禾一路逛回小东院,却在月亮门处窥到一个身影,顿时一激灵,也不再小碎步扭腰摆肢了,撩起裙摆一气儿跑到陶文姜面前:“姑娘,大事,我见着含山郡主府的大管家了。”
陶文姜和庄秀对视一眼,庄秀道:“这大管家娘子跟郡主家沾点远亲,是以虽是管家娘子,也是半个主子,向来不常出门的,亲友间或有什么消息,也都是二管家娘子,纵是二管家娘子不便,派个亲近的婆子也就行了,何必劳动大管家娘子?”
事涉含山,陶文姜性子急了起来:“别管了,一起去母亲房里听个明白!”
两人赶到时,那大管家娘子也已被赏了座,只一改往日的干练,拿个帕子捂着脸呜咽:“夫人知道我家郡主的,行事舒朗却从不做违礼之事,即便婚后与仪宾有些龃龉,也都浑然不计入心,上次陪伴圣上冬狩,西官不堪酒力摔坏了身体,郡主日以继夜赶回京城为他医治,请了多少名医才保他无虞,不想他跟来探望的表妹......”大管家娘子虽然伤痛,到底见有文姜,庄秀这未出阁的女孩在场,便咽下去后面的话,道“郡主也就让他收了房,他还不足,又与那表妹房中的丫鬟叫穗儿的...至此这主仆俩在府里要吃要喝,要穿要戴,郡主也都随她们了,并无半分怨怼,若这还是不贤,我却不知了。”
文姜听得火起,含山何时如此怕事了,她犹记得当年含山王府护卫中,有人仗着服侍过先祖不服调派,条三窝四弄了些老人跪在二门外做鬼,含山当即赏赐了百金了却前缘,俱都一顿板子赶出府去,何等威风!怎的为了人妇,对这些无赖倒手软,积呼了起来!
那娘子接着哭诉道:“昨儿个,仪宾要歇在郡主房中,穗儿捧了甜汤说是那表妹献给郡主的,郡主不耐甜食,只推脱了下,那穗儿就哭天抹泪说起身份低贱,不得郡主青眼的话来,仪宾耳根儿软也劝郡主饮下,郡主一时恼了,让人将穗儿拖下去,赏了十个板子,结果今儿一早,那表妹就跑来砸门说是郡主狠毒,下令打死了穗儿,一会儿说要报官,一会儿说要一根绳子吊死自己的,那马敬元也责怪郡主善妒,说要告御状夺了郡主封号!可怜郡主无父无母,我急得实在没了法子,这才跑来请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