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真防亲。
“你要是还不想活,就别碍我的眼。要是你还能念起齐崇南一丁点的好,就自己去把胳膊上的伤上好药。”白术怒气冲冲的说着诛心的话。
十年来,第一次从白术口里听到兄长的名字,齐崇豫感觉心里的那个旋涡一点点的在扩大,快要将他完全吞噬了。可如果现在他去见兄长,恐怕兄长是不愿见他的。
齐崇豫默默的又走到放匕首的柜子处,从角落里拿出一个孔雀蓝的小瓷瓶,将里面的金疮药敷在伤口上,重新包扎了手臂。
白术今年二十六,是齐崇南十岁时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孤儿。白术因此有机会跟着老军医研习医术,他倒是天赋异禀,后来在踏雪关机缘巧合得神医“一指”亲自指点医术,医术也是越发的精湛。
在齐崇南意外去世后,他没有随齐将军驻守踏雪关随军,而是留在了京城破落的齐将军府里的一隅,一呆就是十年,也没在世间挣个悬壶济世的名头。
白术翻看着师傅“一指”神医传给他的小册子,里面记载的都是世间极为罕见的病症。虽然这小册子里记载病症和少夫人的病症无对应之处,但只要找到一点相关之处,他也能将剩下的药方琢磨个七七八八,暂时保住性命是不成问题的。
“无色无味,无征兆,无痛觉,隐秘之极。是谓天下奇/毒 ‘无言’。”这难道就是为什么从少夫人的身体上面诊断不出病症的原因?
“有救了。少夫人恐怕是中了‘无言’之毒,虽然是奇/毒,也只是奇在它难以被人察觉,解药却是简单至极。不知是何人使的如此一石二鸟的好手段。”下毒之人直指齐将军府和林相府,胃口足够大手段也够狠绝。
白术将药箱里备用的清淤毒的玳瑁血和芸香调剂在一起,辅以其他常见的解□□材,制成了一小盅黑色粘稠的解药。
齐崇豫用右手将林致吾轻轻的揽在怀里,左手捏着她小巧的下巴,好让嘴唇稍微的张开,以便能够喂下解药。
白术将一小盅药悉数喂完,看着林致吾的体温渐渐回升后,便离开了。身为神医的传人,他最大的癖好就是养生,一宿没睡觉,他已经感觉自己减寿三年了。
屋外缕缕阳光透过窗照到屋里,亮堂舒爽了不少。齐崇豫,看着林致吾脸上渐渐有了血色,他才终于放下了心。这事还是暂时不能让林相知道的好,对方恐怕意不在此而剑指林相。
齐崇豫安排了齐府一个叫清雨小丫头照顾着林致吾。他总是要去看看下毒手的人的,无论死活。
燕青在西院附近的一隐蔽的处审讯犯人的屋子里,将最后招供的丫鬟留了下来。其余的人都按着少爷往常的做法,一个不留的送到了京城外别院的庄子上。
只是这留下的却是个硬骨头,死活都不说,只嚷着要见少爷。
齐崇豫一袭绯色长袍将他苍白的脸衬得越发的白皙,在阳光下更是越发的不真实,如果昨日的宾客看到他现在这张脸的话,一定会以为他们见到的是活死人。
齐崇豫来到这间许久未用过的刑讯间,墙上悬挂的各种样式的刑具虽然久未使用,倒也还闪着寒光,毕竟是舔过人血的。
“听说你要见我,有什么是需要让我知道的吗?”他悠悠在这间屋子里唯一没有设脚镣的椅子上施施然坐下,用手轻轻的摆了摆一角,今个儿才换的新衣服,可不能被这乌七八糟的人糟蹋了。他端起桌上的七彩冰釉茶盏,泯了一口嫩香清幽的碧螺春。
“当然要让你知道你们齐家作的孽。我只恨没能得手。十年前齐家因为齐崇南的死而将他二十几不相干的下人处死。我兄长,就是其中的一个。而我如今也要让你亲自尝尝这滋味。”被脚镣手镣束缚着的摽梅年纪的少女发髻四散着,双目通红,脸色发青,不断挣扎的向他扑过来。
他那一瞬是打心底里羡慕这身陷囹圄的女子的,至少她知道她该恨谁。
只是她不知道那些人虽然被秘密审讯了却并没有处死,而是被带到了踏雪关充军了。跟着齐家在战场上战死和被齐家处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现在我知道了。”齐崇豫起身离开。
没必要将时间浪费在一个已经服了毒的人身上,也没必要戳破将死之人的唯一信念,更没必要问一个愚蠢的人问题。
不同于审讯房的阴冷,屋外艳阳高照,秋风和煦,暖洋洋的。
赶上大晴天,往生路上也应该能投胎到个钟鸣鼎食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