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又起,青乂打了个哆嗦,不禁抱起胳膊,傅珏仍是穿着那墨蓝色的棉布单衣,似乎一点也感觉不到寒冷。
青乂又道,“这孩子身世虽凄惨,不过确实与宁玹桀没什么关系,真要赶他走?怪可怜的,一个人也不知道怎么活过来的”。
傅珏沉默,视线又飘向了远处的却尘雪山。
“他的烧退了么?”
青乂跟在他身后走进客栈,“退了,醒来后就吵着要吃东西,不过。。。”
傅珏道,“不过什么?”
青乂斟酌着词句,“我一个不留神,他把了然居给您的包袱打开了,还有萧公子送来的信。。。”
傅珏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无妨”。
青乂松了一口气,“那酒菜稍后给您送上去”。
傅珏道,“不必了,今天没什么胃口,你去招待客人吧”。
青乂施了一礼,转身退下。
傅珏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突然打开的房门将玹璟惊了一下。
少年抬起头,明黄色的烛光在他苍白的脸上添了些许暖色,暗夜般的如瀑长发用一根白色的布带绑起,脸部线条已是棱角分明,眼里是世间少有的干净与单纯。
玹璟放下手中的纸,纤长的手指压在上面,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少年特有的笑容。
傅珏解下长月刀放在玹璟手边,道,“你会使刀?”
玹璟拿起短刀,手腕几个翻转,刀尖已多了一团火,那蜡烛上的烛心被齐齐削去了一半,一团火变成了两团火。
玹璟将刀尖靠近自己,火光映在瞳仁中,眼中的某些东西一瞬间让人看不真切。
残芯很快燃烧殆尽,火焰挣扎着跳了几跳后彻底失了光芒。
玹璟放下刀,笑道,“只是玩玩,没什么真功夫,还不是被你一招便夺了去”。
傅珏坐下来,伸手将信纸拿过来,淡淡道,“今后有什么打算?”
玹璟眸子里的光黯了下去,“不知道”。
傅珏没有答话,眉毛微微皱了起来,那信纸上有一行字令他想不通透:长年累月的毒性积累,主要为两种,细辛与藜芦。
另一页纸上则是那沈家合气丹的检验结果,丹药本身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而在那只楠木匣的内层,却发现了极少量的藜芦。
傅珏来回咀嚼着这几行字。只听玹璟道,“你可知道十八反十九畏?”
傅珏道,“可是不同药物合用产生的结果?以前约莫看过”。
玹璟略一点头,“不错,《神农百草经》记载:本草明言十八反,半蒌贝蔹芨攻乌,藻戟遂芫具战草,诸参辛芍叛藜芦。这是十八种药物的配伍禁忌,因药性相反,配在一起服用会产生副作用,甚至变成毒-药。这细辛与藜芦便是不能同服的两种药材,有常识的大夫开药方时也绝不会同时开出药性相反的药材”。
傅珏道,“但这种毒性并不大,不足以致命,也并未听过有这种死法。莫非。。。”。
玹璟接口道,“经年累月”。
一点点毒性不足以致命,若是长年服用呢?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更何况是本就脆弱的血肉之躯。
玹璟将烛心挑了挑,“可有怀疑的人?这皇帝身边的御前将军,怕是有不少仇家吧?”
傅珏将信纸和黑色的册子折起来,“你非身居庙堂,也未涉足江湖,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玹璟不在意地一笑,“我也是热血男儿,自然是志在四方,怎会不关心这些事?至于药物一类,不过是经常受伤,多看了些医书罢了”。
看傅珏未说话,又道,“听那位青乂讲,你今天去查这司家的案子,可找到什么线索?”
傅珏叹了口气,“能近距离接触到司洛,又有杀人动机的,便是司越的副将叶闲。但叶闲近三个月一直在皇城,手下心腹也都跟着他,账上也并未有大额支出用于买-凶-杀-人,凶手恐怕并不是他。此外。。。有一点很奇怪”。
玹璟道,“哪一点?”
傅珏道,“一般说来,若是女儿被人杀死,一定会急着找到那杀人凶手,恨不能将其抽筋断骨。而沈千千的家人似乎不想让我再查下去,不仅不愿让我看到她的尸身,更大有要息事宁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