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镇答:“来了。”
“厨房的也叫来,”他吩咐道:“一块听了。”
徐镇长夫人离席,把张厨师几个人请来了大堂。
景胜瞄了眼于知乐,她领着下午蛋糕店那姑娘找空座,姑娘倒是眼弯弯,一脸新奇。
就她,老绷着个嘴角,一脸老娘就是不笑。
不过他怎么就是喜欢她这样呢。
好看,与众不同,可爱坏了。
收回视线,景胜又喝了口茶,站起身。
吃饭前,宋助就替他脱掉了貂毛大衣,露出里面的烟灰色西服三件套。他撑桌而立,显得极其体面气派。
景胜抬手拍了拍徐镇长肩膀,开场:“先谢谢徐镇长今天的热情招待,也谢谢大家不辞辛苦过来一趟,陪我吃这顿饭。”
“今天我们景元过来的目的,不为其他,想来你们应该也猜到了,”他挑眉:“拆迁,就是为了拆迁。”
此话一出,四周八方,顿升窃窃私语。
但这般沸腾也不过持续了几十秒,就逐渐平息下去。
头顶的日光灯打下来,所有人都变得脸色森白,神情肃穆。
一顿饭,一群长者,看似慈眉善目,实则心知肚明。
“那你们可以回去了!”
邻桌一个寸头老人率先开了口,严词厉色,不容置喙:“这事没得商量!”
景胜瘫回椅子,歪头望过去,调皮地“哦?”了声,问:“刚才是你在说话?”
老人吹胡子瞪眼,言辞铿锵:“就是我!”
“好、好……是你。”景胜随意点了两下头,环视一圈。
眼前这一圈,沧桑而衰老的面孔,他再次启唇:“行啊,在座各位,年纪这么大了,垂死挣扎十多年,还舍不得离开陈坊一步,我能问问这儿哪里好吗?”
他懒散地扯出一个笑:“环境好?人好?还是吃的喝的好?”
有人欲要开口,景胜却隔空对他摇了摇手:“嘘,别说话,等我说完。”
他挑起桌上筷子,捏在手里,随意轻晃:“我知道,给你们时间,你们能说出一百个理由证明这里有多好,但是,这么好的地方,你们的孩子还愿意留在这里吗?”
“你们的后代还愿意建设和维护这里吗?即使这里的房子早就摇摇晃晃风烛残年,他们也不过逢年过节才回来炸几朵烟花就能表明我爱我家?”
他偏头对着徐镇长率真一笑:“徐镇长您五十七岁高龄,大儿子已经移民加拿大,女儿留在了首都北京。”
“让他们回来定居,他们愿意嘛?”
“显而易见,怎么可能愿意呢,大城市的十里长街,繁华市井是这里可以比拟的?回来干嘛,焦头烂额地抢票,春节归乡一趟还要大包小包,跋山涉水,一路上全是小孩被烂泥地颠出来的哭闹,烦都烦死了。”
无视一群老人们逐渐僵硬和发青的脸,景胜拧眉,故作可怜无辜道:“一群糟老头傻老太,还有几个没长进只能留在这毫无前途的年轻遗民,是只能靠这种守护自以为文化遗产的破烂巷子挽回自己卑微的自尊心了吗?”
“仰仗所谓的情怀与回忆,自以为是地占据着这片土地,实际上呢?”景胜点着桌子,冷笑轻嘲:“实际上你们只是死守着自己的墓地吧,等再过十年,二十年,年轻有志的后辈们都走光了,还有人替你们收尸吗?与其让你们陷在地里腐烂,还不如让我们的推土机把它们提前摧毁。”
年轻的领导者说到这里,又昂起了头,张狂且毫不躲避地与早已震怒的全场对视:“麻烦你们了,拜托你们这群空巢老人和无用青年了,都搬到城里去吧,你们的肩膀已经撑不住这里了,几年前你们还能扛着锄头和钉耙赶人,现在捡根针都能要了你们的老命。”
景胜舔了舔牙根,拿腔仍是不可一世的狂妄:“所以啊,何必和金钱作斗争。让我们景元帮你们的后代孝顺你们吧,城里的房子有电梯,不用驼着背拖着老寒腿上下楼,城里的公园一样空气清新有河有草,可以遛鸟撞树,城里还有你们的子孙,膝下环绕,看了就开心。拿上本该属于你们的钞票,放弃你们虚无缥缈的尊严,躺在空调房的席梦思上安享晚年不好么?如果你们喜欢,我可以给你们挨家挨户颁个精神奖,可以吗——”
有人已经拍桌而起,目眦欲裂:“你说什么混账话!”
“滚!滚出我们镇子!”另外的人在附和,怒不可遏。
与此同时,景胜同桌的,几个人高马大的黑西装男人也齐刷刷起身。
显然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会有这样一番发言与演讲,这些人根本不是什么随行高管,而是这位太子爷的随身保镖。
景胜再一次,悠悠然从椅子起身,侧头遥遥看过去:“对啊,我说的是混账话,是不是很愤怒,很想打人,怎么办,因为都是实话啊,实话都不好听。”
“我知道,远达之前在你们这吃了不少闭门羹,所以别指望我会像以前的地产商一样,对你们使用那种不见效的怀柔政策。我只把事实摊给你们看,别再自欺欺人了,你们现在,守着的,不过就是这样一个可悲可怜快要死去的东西,只有我能救活他,能帮你们重新改造他,实现他的价值,赋予他生命力,你们懂不懂啊!”
话音刚落,哐当一声,筷子被他狠狠砸在了碗碟上!
惊得在场所有人一身鸡皮与冷汗。
大堂里,即使多数人都怒火中烧,却只能听见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