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天空泛起一片淡淡微白。金乌自远处湖天相接处缓缓升起,朝霞溢彩在白泸峰下洒落一片金光。
本是元宵佳节,华灯摇曳,此刻却唯余霞光凄凉。
卿寒立于仪涼城头前,望着不远处的东面小道。马蹄铮铮间,白马晖玥正载着一人迎阳而走,身后留下一串光晕。
溪又斜,山又遮,从此却是难相见。
手中的月白玉佩在眼前幽绿淡淡,玉环之间光圈流转。卿寒再抬眉之时,墨千离黯淡的背影已经遥遥远去,徒留峰前波光粼粼。
一年,春华秋实,如白驹过隙。
正是七夕时分,卿寒立于离王府中,身边金秋桂香轻飘。眼眸轻抬,婵娟清华,卿寒恍然只微微思忖,便不由苦笑。
牛郎织女,天河两边,一年尚能会面一次。可她和墨千离,整整数年,也许都见不到一次。
有国方有家。她却不信。
卿寒抬眸望月,玉色之下树影婆娑,恍若是淡淡凄凉。只片刻,身后传来丝弦轻轻,如同天上传来的古音,清澈悠扬。
“见过泯王殿下。泯王殿下好兴致。”
墨千泯嘴角微扬,指尖勾弦停音,一袭青衣自琴边缓缓站起,片刻便步至卿寒身旁。
“不知泯王殿下有何事?”
“七夕佳节,你倒是清闲。”墨千泯回眸而视,“我早已说过,这西厢琴是留给你的。”
卿寒低眉,却是摇头。
“我的线报传闻,五哥在萧地娶了萧地公主萧璇为妻,只怕你的痴情要付诸流水。”墨千泯抬眸,“即便你等到他回来,他所能做的,也仅仅是立你为他的侧妃。而我……”
“泯王殿下。”
墨千泯话语未毕,卿寒的纤指已是微微颤抖,目中泪光却已微闪:“想必泯王殿下于朝堂之上还有许多事要做,卿寒便不送了。”
墨千泯挑眉,却是失笑:“本王今日来找你,正是朝堂之事。”
卿寒凤目一扬,发丝微浮:“泯王殿下请讲。”
“父皇在萧帝一事过后,对墨千澜已经心存芥蒂。如今的澜王虽仍手握吏、工两部尚书,若当真动起手来,我们也未免占下风。”
卿寒闻言拂袖,缓缓隐去泪光:“泯王殿下想怎么做?”
墨千泯不说话,却是点眸,淡淡眉眼间深邃莫测,只片刻便转身离去,徒留一抹月影。
“卿寒……”
十四自珠帘后而出,微微侧目,见墨千泯走远方才转身:“泯王殿下与你说什么?”
卿寒挑眉:“他要动手了。”
十四不由一愕:“可是五哥……”
卿寒抬眸,目中泪光又是轻闪,只刹那便淡淡转身,声音恍然哽咽:“能借他之手,削弱墨千澜的实力也不错。只是,我不会让他当上太子。”
十四觉出卿寒声音中的异样:“卿寒你怎么了?”
“没事。”
月光淡淡,卿寒放眼而去,仪涼城中,华灯正上。
恍然只是心中一颤。刹那之间,卿寒只觉体内气血翻滚,经脉之上浊气如龙游走,只一瞬便一阵眩晕,眼前唯有漆黑一片。
“卿寒!”
十四猛然而前接住卿寒,指尖只微微一探便觉不对,只停顿片刻便抱起卿寒冲入厢房,清冷的声音在七夕月夜回荡:
“快去叫御医!”
卿寒躺在珠帘以内,淡淡静心香自眼前缓缓传来,伴随着卿寒尚存的一丝清醒。一炷香后,御医前来,迷糊之间,卿寒只听闻御医轻唤:
“十四殿下,这位姑娘体内气血停滞,甚是危险……”
却是昏昏睡去。
清晨,宫灯在府前轻摇,春风十里拂过仪涼。
卿寒微微睁眼之时,十四正倚靠在床边歇息,案上一碗棕色汤药散发淡淡药香,在白瓷碗中激起圈圈涟漪。
“卿寒,你醒了?”
卿寒微微扬目,却是抬手坐起,只一眼便品出十四眉目间的异样。
“干吗这么看着我?”
“你昨晚在后院忽然晕倒,差点没把我给吓死。”十四转身取过白瓷药碗递给卿寒,“快点喝。”
卿寒不语,只是接过薄薄的白瓷碗抿嘴轻呷,片刻出言:
“我昨晚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还问你呢。”十四一把抢过卿寒手中的药碗,“御医说你体内气血停滞很是危险,但他也看不出你有什么病,只给你施了针就走了。”
卿寒闻言低眉,眼前恍若闪过三字:
天机毒。
之前蔺天如说过,她体内的尘隐境内功与天机毒恰是相抵,尚能保命,但当日在离王府后院遇刺,毒入骨髓,如今想来当日对方的目标并不是墨千离,而是她。
“卿寒?”
十四挑眉,卿寒却是回眸:“怎么了?”
“今日早晨九哥来过。”
“可有事?”
“他没说。不过,他的手上倒是提着几袋药材。”
“药材?”
十四点眸,似乎意识到卿寒语气中某些不寻常的动机:“怎么了?”
卿寒不语,却是猛然抬眸:“近日来,澜王殿下是不是身体不适?”
“似乎是。”
卿寒闻言恍然挥袖而起,只从案上取下一件黑色披风便朝澜王府而去,翩翩如蝶翼舒展,唯余十四一人立于厢房之中。
“喂,你……”
马蹄扬尘,春风拂面。
卿寒一入澜王府便朝厢房狂奔而去,柱梁在眼前快速而过,刚至前堂便迎面撞上一人,手中药碗猛然翻落,激起白瓷清澈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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