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皇宫偏楼之中,恰一片粉黛金妆,歌舞升平。
卿寒随文妃身临偏楼之时,正是正午时分。高台之上,舞女纤指微挑,彩绸十分扬起。
“早便听闻这数年一次的大朝宴热闹非凡,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卿寒于文妃身后微言,只一拂袖便扬袂入席。文妃闻言,却是轻笑:
“只怕热闹之处,尚在其后。”
卿寒点眸,侧身微微轻望。高台之下,一席犹空,案上温酒,已近微凉。
“时已不早,这三国使者,可还有一人未至?”
文妃素颜轻敛,远山微蹙:“正是天瀛。”
卿寒低眉朝楼中望去,鼓瑟吹笙之间,一人身着淡金色长袍恰正而至,略带风霜的面容之间傲色凛然。卿寒侧目,只一眼便知其来处。
恍然一瞬,眼前之人如同旧识,彼此相知却又陌生。
“这天瀛使者,确是自傲。”
文妃抬眸轻看,玉指于香囊间只是轻转微颤。眼前金盏迷离,彩绸之间,气息愈发萧瑟。
“如今我只怕他出手不凡,以我之力,尚难解其香术。”
卿寒道:“娘娘无需担忧,如今这天瀛使者傲气凛然,心火正旺,若能以安境攻其急香,想他亦难相敌。”
文妃侧目微点,素帘之后,曲声渐零。高台之下,一抹青烟正于香囊中凌空而起,香馥十里,浓郁芬芳。
“天瀛臣乌羽格,参见娘娘。”
文妃挑眉而望,琴声尽处,一袭淡金色长袍正俯身台下,唇间微带骄色。
“使者请平身。”
沉音一扬:“谢娘娘。”
卿寒眼眸轻抬,台下香囊青烟于一刹恍然绕梁而行,香馥如风潜行,层延不止。
“天瀛使者此番前来,可带有何奇香觐见?”
乌羽格启唇一笑,负手取下腰间香囊:“不瞒娘娘所言,臣今日确有一世间绝香,愿献于大墨为礼。”
文妃侧目轻闻,乌羽格金丝红囊之间,先为如墨清香,随即变为如华浓香,千层千叠,难言其妙。
“这天瀛使者虽多自傲,此香倒确是五年绝世。只怕此次大朝宴,他又要占尽风骚。”十四于卿寒身边斟酒,道,“卿寒,你觉得如何?”
卿寒侧目,一愣:“为何说是五年绝世?”
十四轻叹,执杯轻吟:“乌羽格身为西域香师,当今世上除去燕华音,只怕已无人可与其相比。”
卿寒不语,只是蹙眉,唇间微挤出几字:“闭嘴。尽长他人气焰。”
十四不由奇怪,不久才想起卿寒亦会香术:“难道你……有办法?”
“略有思绪。”
十四一惊:“当真?”
“兵行诡道,香者亦然。我纵然已有对策,也无十分把握。何况这乌羽格,香风多变,实为莫测。”
十四狐疑地瞥了卿寒一眼,记忆微清:“乌羽格此前与燕华音有过交手,我虽不懂,却也曾听五哥说过,欲破其香,必以锋为引……”
卿寒凤目一扬:“五哥……?”
十四有些尴尬地低眉:“……此事……往后再与你细说。”
卿寒回眸,心中不由荡起一片涟漪。台下乌羽格笑容凛然,容色间仿若局势已定。
“娘娘……可觉此香如何?”
文妃斜目,眉间若雪轻覆。远山微蹙,唇间所显现的恍然唯有几字:
“确是好香。”
乌羽格唇角轻蔑一挑,指尖只一挑便拂袖捧起香囊,递于文妃眼前:
“今日是为大朝宴,臣愿替天瀛将此绝世之香献于娘娘,还望娘娘笑纳。”
“使者且慢。”
卿寒蓦然于席上微微起身,眸色淡然:“使者此香,确为好香,只是若说成绝世……怕是太过不适。”
乌羽格微微斜眼,四目相对之间却是恍然一惊:
“燕……华音?”
卿寒似是不理,拱手而言:“使者此香,以露为引,倚乐为助,多变莫测。只是不知使者可有觉得,此香之中……少了些许雅韵?”
乌羽格指尖轻颤,只是不语。
“你……”
“使者当是误会,在下墨朝清平郡主,冷卿寒。”
乌羽格恍然轻叹,斜目拂袖:“郡主既说此香难当绝世之名,臣便还请郡主指教。”
“当随使者之意。”
“以弦为局,于一个时辰中制香,不知郡主可有兴趣?”
卿寒启唇:“当如是。”
琴音悠然,香馥雾扬,偏楼声起,锋芒现。
卿寒执琴与乌羽格相隔高台而坐,气氛如封冰霜。乌羽格指尖一架玉箜篌,弦音随香翩飞,恰是翠绿如染。
“十四,依你之见,清平郡主……以当年燕华音之势与乌羽格斗香,可有几分胜算?”
十四思虑片刻微道:“儿臣确是不知。只是卿寒心思缜密,香术亦高于常人,儿臣……相信她。”
正逢午时茶刻,清香微起。宴席之上,侍女素手捧起白瓷壶斟茶,淡淡柔香溢满偏楼。
卿寒于高台之下定神,只微一思忖便与身旁侍女启唇,清音恰与乌龙清韵相撞:
“去取桃花五钱,菊花、栀子、梨花三钱,白莲、金银花、茯苓二钱,木香八钱。再取晨霜一盏,旧雪一壶。”
侍女低眉一福,很快便侧身帘后。卿寒抬眸望向乌羽格,玉箜篌旁,弦音随浓香正渐渐而起。
文妃细看之时,卿寒思忖正深,以至不曾察觉偏楼钟声。白瓷盏微散玉光,卿寒素手拈香。
冰弦微颤凝如霜,淡香轻拂偏楼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