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这招果然颇妙。”
时至黎明,案上红烛恍然凝落燃尽,一方纹枰上棋局已定。卿寒落子,却只是摇头,撤手推盘:
“父亲棋思缜密,卿寒确实不敌,让父亲见笑了。”
冷长萧轻言了几句,点头拂袖拾棋:“这棋局便如战局,皆需步步为营。于这局中,只要一着为错,那便会全盘皆输。”
“卿寒谨遵父亲教诲。”卿寒缓缓扬起凤目,明知冷长萧是在暗示朝局风云,却也不言此事,“时候不早了,卿寒也当走了,还望父亲珍重。”
冷长萧轻叹,点头微隐作别。霜重雾浓,冷府内一人身着雪白披风而出,翻身上马一去数里。
五日兼程。
夜色肃杀,冰轮高悬,寒风拂起红旗半卷。阳阙天仑关城前,旌旗卷舒无光。
天仑关内,墨千离正执笔勾图,眼前一片天下战局。卿寒叩指木案,望向羊皮纸的凤眸中渐生异样。十四会意,侧目轻道:
“卿寒?”
卿寒摇头道:“这突厥大军向来以勇猛好战闻名,善作速决之战,此次发兵阳阙却迟迟不见来攻,我……确是担心此中有诈。”
十四回想:“突厥作战一向无谋,应当不会如你所想。何况如今突厥军正兵临城下,当再难有变数。”
萧酌于一旁执剑,只一听便着急:“这突厥十万大军如今早已驻营城下,如何有诈?便是有诈,又当如何?”
卿寒不语,只是瞥目望向墨千离。墨千离执笔勾图,低音一沉:
“卿寒说的不无道理。”
十四狐疑:“怎么说?”
墨千离不言,只淡淡回眸一眼,轻语唤道:“卿寒。”
“是。”
卿寒抬目扫一眼众人,拱手退步,侧身掀开营帐。羊皮纸上,墨朝一处正如隔云翳。
此时的天仑关之下,浮云缱绻蔽月,突厥十万大军正整肃待令。风过易水,南无绝立于城头,手中一面令旗,只待战机。
卿寒自关内步上城头,不远处突厥军角声忽鸣。南无绝定神一顿,纤指压旗。
旗角漫卷,万箭簌簌抵过突厥大军,落入眼前方阵。卿寒于南无绝身边站定,一身银甲微泛月光。
“情况可还好?”
南无绝挥旗:“倒是无妨,这天仑关地处天险,粮草兵器尚还充足,将士士气也皆正旺。只不过有一事……”
“什么?”
“早先听闻此次突厥十万大军驻扎城郊,此朝一战却仅有两三万人。”
卿寒闻言一愣,心中先前的预感恍然如真。卿寒微微敛容,面色逐渐凝冰:
“那这剩余七万大军,去往何处了?”
南无绝摇头:“方才我派人潜入突厥营地探过虚实,这余下七万兵马,皆不知所踪。所谓驻扎营地,不过是个幌子。”
卿寒预感不好,脚下只微微一顿,一袭湛白披风便背身入关,层叠衣角于风中扬起。
“五哥!”
卿寒尚未步入军营,便远远失声而出。墨千离与十四自营中步出,微看一眼,便意识到不对。
“如何?”
卿寒道:“皆如我们所料……方才南无绝来报,城下突厥如今仅有三万人,剩余七万已不知去向……我担心这七万突厥会转攻墨朝,如此一来,只怕大墨北境……”
十四闻言惊愕:“难道这是突厥暗渡陈仓之策?”
“只怕不假。”
十四于主帐中来回踱步,却终无谋策,不由着急。墨千离立于一旁,听闻讯息只是唇齿紧抿不言,目光缓落眼前羊皮城池图上。
“五哥,你可有想法?”
墨千离严肃道:“只以此图来看,突厥若要速战南下攻墨,当先取燕南、陈桥、烽都三城,再深入西道,取定邑、白郊二地。若我们此刻率军启程,日夜不息,应当能在突厥军前行至烽都,一旦守住烽都,大墨之围便可解。”
十四思忖微言:“烽都之地易攻难守,于此交战,怕是不占上风。况且若突厥先行一步占了烽都,我们岂非被合围难解?”
“十四说的有理。”卿寒淡淡道,“此去一路变数颇多,以我之见,不如率军直至定邑。如此一则可稍有时间供将士小憩,二则可早作准备,不至匆忙应战。”
萧酌会同:“此计甚好。”
墨千离思忖良久,点头会意,猛然提笔叩案,修长指尖抽剑斩去桌案一角,冷冷道:
“传令全军,即日启程定邑,若有违令,斩无赦!”
十一月的西道,寒风拂面,竟不觉何时已聚散流落点点飞雪。马蹄之下,雪断成水,踏冰也作霜。
第一日,突厥军中眼线来报,突厥十万大军朝燕南而行。
第二日,燕南、陈桥二城失守,烽都告急。
第三日,烽都失守,突厥军直往定邑。
“看来我们又失策了,不想这三城竟失得如此之快。”十四勒马疾行侧目,心中不由微颤。
卿寒拂袖,凤目扬起间却是斜眸:“二日便失三城,此中定不简单。”
十四接过话头:“如何?”
卿寒道:“早些时候我留意过,从燕南至烽都,快马疾行便是两日。如今突厥大军攻至烽都只用了两日半的时间,此中半日,我不信突厥能攻下前线三关。”
“你是怀疑这三城守将……”十四微愣,蹙眉一瞥,“五哥……”
“不必多言,待到了定邑,此事自然便知。若真是如此,本王定不会姑息。”墨千离淡淡道,信手提绳,“传令全军,天黑前务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