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千彻当日下了早朝回府,十里晴空正好,方至府前便见一人拱手在府侧丛间候他,指间一页泛黄宣纸隐得颇深。光晕泛开,丛间碧意染露,墨千彻接过书信,周望四处了许久,沉目责道:“这等关键时刻,为何冒险自己来送信?”
来人俯身:“事发突然,还望彻王殿下责罚。”
墨千彻不言,随意挥手便遣走那人。薄纸于指间微展,风过掀起一角,墨千彻先望了蹙眉,紧接着却也露出一丝嘲笑,抬指将那封信叠好塞入袖中。
身后人影闪过,墨千彻猛然回眸,目中杀意一现,却见是定妃身边的侍婢红绡,方才喟叹:“母妃有事唤本王?”
红绡刚被墨千彻眉目惊到,自是不敢多言,只低眉点了头。墨千彻挥袖将衣袍一拂,气力用处竟折柳枝:“你且回去,本王片刻便入宫。”
彻王脾性之急众人皆知,红绡生怕惹怒了彻王,也不好再言,福身一礼转身离去。柳断絮落翩翩似雪,墨千彻转身踱步入府,方至厅内解下披风,便有一人自帘后步出,斗篷之下,薄唇微抿,眉间隐了极深的计谋,面容清寒:
“既然定妃娘娘唤殿下前去宫中一叙,殿下何不随了红绡去?”
墨千彻闻声一愣,旋即也步到案前:“方才收了北境的书信,有些事急着与白先生斟酌。母妃那边,晚些去也无妨。”
白定衍点头,一袭黑衣便落坐到案边,嘴角浮起,寒容上黑影金纹面具似蝶翼绾绕目边。墙角高兰挺叶,墨千彻回身递了温酒于案:“先生这神情,莫不是已猜到了些许?”
白定衍平静道:“清平郡主不是等闲之辈,萧酌的骁策军统领之名也并非虚有,练军此举并不奇怪。”
墨千彻露几分惊愕:“看来先生早便料到。如今北境无战,一刻不除去清平郡主,本王心中便一刻难平,依先生看……”
“殿下莫非想现在动手?”白定衍端了酒盏,嘴角撇开蔑笑,“北境既然无战,殿下此时动了清平郡主,又如何于朝中交代?何况清平郡主此人,莫要小看了她,若不等时机动手,也不过只是打草惊蛇。”
墨千彻一双凌目挑起:“倘若突厥一时不战,待冷卿寒于北境练军始成,本王的五十人岂非要葬于她手?天玄军如今尚未建成,这五十人若死,本王的大业何时方成!”
“殿下又何必着急?”白定衍并不慌张,抬眸饮尽温酒,“练军岂是一朝之事,即便殿下等的及,突厥大军又怎会等到那时?此讯一旦传入了突厥,突厥出兵之日便指日可待,鹬蚌相战,殿下坐收渔利,自然省心。”
闻过此语,墨千彻方才消了些气,转身思忖良久方又重言:“如此……依先生看,本王又该如何坐收渔利?”
白定衍道:“殿下派去北境的五十人都是天玄军中精英,对付城门守将不成问题。北城墙占据天险,易守难攻,突厥之军必定取以围城之策。殿下只需令这五十人先突厥一步撤出北城,于要道斩断一切援军粮饷,北城粮尽人乏自然不攻而破,此时再令这五十人快骑回京,自当毫发无损。”
墨千彻笑言:“先生与本王想的一样。多谢先生方才指点。”
白定衍自行斟了杯酒:“彻王殿下既邀我来做这谋士,自然不必多谢。只是……若我未猜错,方才定妃娘娘唤殿下前去,并非只是为与殿下平日叙话。近来后宫不安,朝堂更乱,殿下还应速去。”
墨千彻望白定衍自顾饮酒,也不多言,负手微点了头,便反手拽过披风出府。温酒盏中微漾,白定衍执起酒杯一晃,涟漪翻开滴落至地,唇边竟勾起一丝暗笑。
风起,云聚。
四月桃花正盛,雪阳宫后百花林芳香正浓。定妃本是爱花之人,如今熏熏香风悠然,却竟是平添愁闷。面前一盘残棋,黑白对峙,势均力敌,犹豫了许久抬手,终不知该落子至何处。
“儿臣给母妃请安。”
墨千彻骑了快马入宫,此刻便于帘后轻福。定妃抬眸望向墨千彻,敛容良久方才抑了心中怒意,狠心落子一瞬,略一拂袖:
“不必多礼。”
墨千彻微看出定妃的闷意,虽不愿与她多言,落坐时却也无意一语:“方才于宫内听闻母妃去见了绫皇后,看母妃的这副愁容,想是遇了些不快?”
定妃不言,却只兀自以棋叩枰,织就繁局。墨千彻无奈将目光投向棋局,只望一瞬便自定妃手中取了一字,淡然落至玉枰之上,清音澈然:
“母妃这一子落得破绽太多,若被些许人识出,便当真危险。”
定妃抬目,眉间似覆雪。指尖收回,定妃一袭绛色衣袍扬起,竟露出失意,眸底藏的极深的水光便要涌出。墨千彻望一眼,终惊愕一言:“母妃身体不适?”
“……无妨……”定妃竭力抿去目中之泪,将话语带到一旁,“这几日朝堂与北境那边如何?”
墨千彻道:“朝堂局势尚且如此,离王禁足于府,泯王也未有动静,只是北境那边清平郡主着实不好对付。”
定妃点头,却似心不在焉,许久抿出一句:“朝堂之势还是应早定,此后变数增多,更难掌握。”
案上茶凉,墨千彻一袭灰衣拂起,隐隐明出此意:“母妃所指的变数是何意?”
定妃轻望,眸中水光终不经意漫出:“……绫后野心极大,自始至终都想着要翻覆朝堂,澜王与华王想必不日也会暗入朝堂夺嫡……彻儿……此事当真是母妃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