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秋去,数月峥嵘云逝。十月秋风过处,星宿于天边变动轮换,枯草自山脚下荣荣新生。苍茫天地间,有一人日夜立于北城墙头,眺望远处青山风沙。
日复一日,风飐城头军旗,身后朝堂动荡。
“郡主这些日子夜夜宿于城头,还是入城歇息片刻为好,倘若让五殿下知了郡主如此,也定要担心。”萧酌执了剑自城内步上,眼前黑夜无际,唯有城头火光簇动,“此处有我守着,郡主大可放心。”
卿寒着那一身御赐的衣裳,眉目似有覆雪,摇头不言。萧酌步近无意道:“郡主难道不信属下?”
卿寒回头望一眼,强笑道:“萧将军练军有方,功劳无数,我怎会不信?不过是这几日心情不好,也无处消遣,便平添些愁绪罢了。”
火光簇动,萧酌闻了倒有兴致:“郡主有何不快,不妨说出来便是,这北境无人,总藏于心中也不是办法。”
卿寒目中微沉,思忖许久却不知从何说起。数月辞过,日夜戍边,竟终究唯余苦笑解忧。秋风萧肃,枯叶卷入风沙,天狼星兀自凌闪间,星河微冷,夜火渐起。
“郡主……莫非是在想着五殿下?”
萧酌不经意间一语,卿寒玉容却有一颤,仿若锋芒一刺,良久方有泪光闪动:“这几月来……我不曾收到过他的书信。”
萧酌听闻惊愕,沉默一时无言。卿寒扬眉,眸底却也无责怪,只深深喟叹道:“想必朝堂夺储纷乱,他若能全心谋策,倒也是好事……”
萧酌摇头道:“郡主随五殿下多年,莫非还不了解殿下?殿下望来性情冷峻,却是极重情义,或不用情,一旦用情便是至深,绝非会因此忘了郡主。此朝未有得信,只怕是途中出了意外。”
卿寒点头轻笑,眉目间释然微展。萧酌放眼自城头望去,远山轮廓隐隐显露,霜重雾浓时更难望的真切。
“郡主还是先入城歇息片刻,待有了动静,我定会向郡主禀告。这夜深露浓,郡主还是以身体要紧。”
萧酌语毕,卿寒也点了头,素手收紧披风转身。方才探出一步,便闻身后怒风疾号,流沙蓦地卷起,城头夜火摇曳片刻竟猛然熄灭。
卿寒意识到不对,回眸一瞬便有箭流自城下而来,划过风啸如雷般震天。青锋出鞘三尺凌光,萧酌回神猛然挡于卿寒身前,回声喊道:“突厥夜袭,郡主速去安排,莫要耽误时辰,城头我来处置!”
疾风扬沙,卿寒自知情况不妙,脚下微一用力便入营中。墙头箭流簌簌,石烈火灭,众兵营内站立待令,卿寒竭力平了气息,随手点出两人:
“突厥大军突袭北门,情势紧急,今令你二人自南门快骑出城,即刻向燕南、烽都两城求援,务必将信传至!”
令牌挥落至地,灰石青地上清脆声激。二人领令转身间,彩翎乌骨长箭蓦然漫过墙头飞入城中,正中校场木案。冷风扫过,卿寒蹙眉探向城头,北墙之前,突厥一列轻骑正兵临城下,乱箭四散,风怒卷地,中箭兵士倒地乱作一团,夜火于此间更是簇动如鬼。
“众士听令!北城告急,今命你们至城头御敌,今夜一战,便是以命相抵,也只许成功,不得失败!”
卿寒清音扬起,眉目之间坚定若冰。箭声啸聚,烛火泯灭,萧酌提剑挡开箭头之瞬不意负伤,鲜血溅上衣襟,蔓延若水。凉雨始落,卿寒倾目城头,众士正拥上间,手中□□挽起,松指弹弦一颤,箭发似阵,如云压住突厥军前。
雨落渐猛,烽火漫天。
卿寒收紧披风步上城头,却见萧酌臂上一箭,鲜血染尽战甲。烽火台下狼烟正起,星宿长河自城墙上空断开,远望青山屹立,草木皆兵,风声鹤唳。
一战数时,一夜雨落。
清晨天光自山后晕转之时,阴雨垂落掩云,突厥大军开始后撤。兵戈声止,卿寒起身回眺。黎明微光下,城头业火四燃,众兵箭伤倒地,青烟绕石,鲜血流沙随雨水自青石板上潇潇淌下,冰冷无温。
“郡主……”萧酌自青石上勉强起身,眉目低沉,便望卿寒玉容,“此战……耗损多少?”
卿寒低眸,声音微哑:“士兵伤亡过百,弓绝十数,箭支亦损近三千余支……”
伤亡惨重,兵戈损多,萧酌早便有预感,此刻唯有不言。风过扬起发丝,卿寒唇间深叹:“突厥大军此朝既攻,便会有下一次……如今城内空虚,若五日内再得不到援助,北城难再守……”
卿寒语毕回身,唯余下清冷背影。旌旗蔽苍空,一面东风独扬。
五日之后,彻王府先得北境密报。
清平郡主遣出城求援的两人被天玄军拦下,烽都、燕南二城便也就此不知此事,战报封锁未得至仪涼。而突厥大军驻扎于北城数十里开外,已有几日内再攻之势。
墨千彻得知此事暗笑,心中自明计谋将逞。白定衍自王府后院步入,望了此景也明白几分,金纹面具以下唇角挑起。芙蓉映入秋色,墨千彻推盏笑言:
“白先生看本王此计如何?如今清平郡主于城中作了这茧中之蚕,待局势了定,本王便无需再去在意那离王,这东宫之位,就要落入本王手中了!”
白定衍平静附和:“殿下心计缜密自是寻不出破绽,依在下来看,若再有一步,清平郡主便彻底无了后盾,殿下之计也可有个结果。”
墨千彻饶有兴致:“如何?”
白定衍眸间之光透过面具,露出几分杀意:“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