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日,彻王召令部下于北境十里打探清平郡主踪迹。
第一日,天玄军部自西北策马回城,未见。
第二日,燕南旧部自东北迂回,沿途城镇未见。墨千彻得了消息挥手,神色微露慌乱。
第三日,余部于紫檀一山处探回,一无所获。墨千彻无言,不由却急,踱步了许久仍是无计,眸底寒意凛然。
此刻阴霾笼天,旌旗猎猎,山风激扬残秋。叶旋落地,墨千彻方于无策之时,白定衍正步上城头,侧目遣走他人言道:“殿下莫非是在为清平郡主一事忧心?”
“明知故问!”墨千彻惊怒回身,目中尽显杀气,“当日若非你拦着本王,今时今刻何来这般麻烦!”
白定衍定目,微愣间面具下一双淡目平静:“殿下要凭天玄去对付清平郡主,终究还是缺些火候。当日殿下便是去了,也不过是今日这般结果。”
墨千彻一袭灰甲向云,语出大怒:“你算什么东西,如此妄言,当真以为本王不敢动你?”
白定衍深目望入墨千彻眸底,面容淡笑:“殿下若动了我,凭何去夺储君之位?依如今这般情势,殿下是当真不想挽回了?”
疏雨自云间漏断,墨千彻斜目一眼:“如何挽回本王自有定数,用不着你指手画脚。北境天寒,白先生若累了,便早些回京,也免得在此忧心。”
白定衍闻言一笑,嘴角似嘲一横:“只怕殿下不会想到去寻定妃娘娘。”
“母妃?”墨千彻当即一愣,修指倚上石垣,轻哼一声,“休要诳我!母妃如今正于后宫受宠,本王若去寻她助我,岂非自毁家室?……不必再言!”
“正因定妃娘娘受宠,由她去面圣,殿下方有胜算。殿下何不一想,当下朝廷中人之议,谁可如定妃一语举重若轻?”白定衍语出平静,目中却有寒意阵阵,即便隔着面具依旧不减三分,似早便认定墨千彻会允下此策,“殿下既要我回京,此信由我带去也无妨。”
墨千彻回身,寒目于白定衍身上扫将良久,眉目似冰。思来想去,墨千彻确是承认,当今朝堂之上,无论是为何人,皆不如定妃一般可近身于皇上,而皇上于定妃之欣赏,更是无人可及。残垣枯木,入目草木皆兵,墨千彻松下唇角,长叹了气道:“这般小事,便不必白先生亲自回京了。天玄军人多得是,本王随意唤一人去便是。”
墨千彻言毕回身,步履踏过黄沙铮铮。北风愈加猛烈,乌鹊天边长啸凄厉,白定衍抬眉望天,静容笑意竟然。
阴雨连绵,秋风瑟瑟,漫天席卷一地狼烟。墨千彻当日便遣了人回京传信,快马加鞭,极言此事之紧。秋色正好时,雪阳宫后满院黄花,定妃方于亭中闲坐,收了此信只望一眼便蹙眉。
信中言明北境情势,清平郡主失踪生死不明,虽不至违旨,却终究算负了圣上必杀之意。夺储之道步步为营,若一招失手便全盘皆输,倘若陛下事后追责,此事便是难办无解。
定妃凤眉紧锁,意下便觉不妙,挥手便将送信之人遣退,缓步回至厢房以内。纹枰微微泛凉,定妃闭目静息,片刻下定决心,侧身扬袖便对红绡道:
“午后带些银子去找王公公,该说的话……”
红绡心知肚明,起手将案上铜镜摆正:“红绡明白,娘娘且放心便是。”
定妃点头,纤指着棋案上。宫外风云翻涌,天光不见,楚天一阔万里云遮。铜镜之中红颜冰冷,玉指翻覆。
当晚暮沉,王湛得了定妃暗示,便于凌华抟皇隆Oρ艚バ保墨帝微思,旨令摆驾雪阳宫。
残阳正入雕窗,宫中香熏温凉,珠翠兰泽。定妃于屏后着了一袭素纱白衣,淡妆之下清冷面容更显玉洁,危坐案前便待来人。
秋风摇动风铃,珠帘激荡,墨帝一身龙袍入内,步履踏过古檀木地。案上香馥遍传,定妃慌忙跪起伏身:
“妾身有罪,求陛下恕罪……”
墨帝微愣抬眉,拂袖坐于榻上:“此言是何意?”
定妃抬目又言:“妾身教子无方,彻儿终是让陛下失望了……”
“彻儿?”墨帝挑眉却意想不到到底何事,龙目一扬将指一叩,“且细细说来。”
定妃锁眉抬身,面容上尽是愁绪,红唇一抿便将此般缘由细细说道。彻王于北境一向谨遵圣旨,却怎奈那清平郡主实是不好对付,竟只落得个生死未卜之局。言毕,定妃动容,眸中泛水,一刻便要落下。
墨帝平静听罢,龙色一怔却无责怪之情,挥袖便要将定妃扶起。定妃不动,似是跪定,目中却有略微霁色。夜中秋风清寒,平铺一地凉意。
“不过是一个清平郡主,她便是未死,又能奈朕如何?”墨帝抬手,长叹间已将定妃扶坐到榻上,“朕明日便下一道旨令,让绫胜武自漠西率军到北境,也好作彻儿帮衬。”
定妃一闻此言微愣,一时无言。倘若绫胜武此刻归朝,绫皇后之势便会就此加强,彼时再要与她交锋,势必难敌。雕窗细纹凌飞,温香弥散,定妃垂眉低语:
“彻儿何德何能,要陛下钦封的征西大将军来替他谋划?陛下若当真下了此旨,让妾身心里如何能安……”
墨帝龙眉挑起,一望便淡笑,却不知定妃心思:“这征西大将军的名号本便是赐予他绫胜武的,他又怎敢凭此凌于他人位上?”一身龙袍挥落,墨帝转眸又道,“你们母子二人倒果真是极像,宁是委屈了自己,也不愿与他人多言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