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问题吗?”她赶紧追问。
老人没理她,而是缓缓地舒展开眉头,慢慢地把文件夹给阖上了。
“没问题?”顾悠不信,刚才那一瞬间的真实反映实在太明显了。
老人靠在沙发上,摘掉眼镜放回桌面,接着看向顾悠,缓缓地开口道:“研究这个……对你没有好处。”
“我只想知道真相。”顾悠也不掩饰了。
老人重重地叹气,“多少人的利益……在里头,你……会惹祸的。”
顾悠稳住心绪,望着老人的眼睛,真诚又坚定地告诉他:“已经惹了,所以您就告诉我吧。”
老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像是在做着什么评估,半晌之后又叹了口气,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不清楚。不过……这里头的名单,漏了一个人。”
“设计栏那里漏了人,对吗?”顾悠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压抑住一直试图翻滚的血液,期盼地望着老人。
老人看了她好大一会儿,用肉眼几乎不可见的弧度,轻轻点了下头。
“是谁?”顾悠激动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声音干涩得可怕。
老人垂下眼睛,看向窗外,像是在权衡着什么,又像是回忆过去。最后,等顾悠的耐心快要被耗光了的时候,他轻飘飘,又极其沉重地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何金明。”
顾悠僵在原地,险些当场倒抽一口冷气,看了老人很久,她才成功地找到自己的声音:“何金明,当时是什么职位?”
“他?”老人语调中带着很浓的不屑,“明面上……是总建筑师,实际……就是个狗腿子。那大桥啊……就是他画的。”
顾悠脑袋一晕,赶紧下意识地撑住椅子把手,呼吸有些困难。
老人没发觉她脸色不好,继续道:“他那时候,还拿着……那图纸……来找我看过。钢悬臂桥,主跨度弄得长的哟,贪心到了极点。”
“那……为什么总设计,后来成了薛国梁?”顾悠哑着嗓子,强撑着自己艰难地开口。
老人鼻子喷气,哼声道:“还能……是什么?……名誉呗。”
顾悠将信将疑,确认道:“您,您是说……薛国梁贪图虚名?”
老人家瞥她一眼,仿佛她有多愚蠢似的,不耐道:“世界上……最长跨度的钢悬臂桥,你说……谁不想留名历史?”
顾悠绝望地瘫软下去,脸色煞白地坐在椅子上,血液像凝固住了一样,丝毫动弹不得。
她努力做着深呼吸,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半晌后,她才涩涩地发出声音:“那……桥梁的设计,是有问题的吧?”不然何金明为什么要想尽一切办法抹掉自己在项目中的存在。
老人又瞥了她一眼,狡猾地答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顾悠注视着老人,缓缓地点了点头,知道这是问不出什么了,所以她撑着精神道了谢,跟着离开了养老院。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当她稍微恢复一些思考能力的时候,发现人已经坐在薛璨东的客厅里了。他这会儿还在公司,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只觉得浑身发抖,头皮发麻,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她根本没办法平静下来。
根本不敢去想如果这一切完全是另外一回事的话,那她所做的一切,意义在哪?
她只能逼自己去压抑内心的恐惧,把注意力都集中到现在所得到的线索上来。
如果图纸是何金明画的,那薛璨东收到的那封邮件,多半也是他发的。目的就是为了阻止她继续查下去。这么想,逻辑貌似没问题。可她又觉得有些地方说不通。
如果何金明是薛国梁的狗腿,那把这件事直接告诉他,岂不更好处理。何必发什么匿名邮件,做些小打小闹的动作呢。算算时间,上次在何昔家吃饭遇见他,到现在其实已经一个月了。他如果告诉了薛国梁,那他们一定会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可薛国梁前天在公司碰见她的时候,还一副慈祥长辈的模样,根本没有任何不对。这基本可以说明,他对自己的情况应该是不知道的。
这些所有的细节堆在一起,意味着两种可能性。一,何金明没有告诉薛国梁,想自己先处理。二,就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何金明一手操作的。欺上瞒下,不顾任何道义,恶劣之极。
顾悠静静地缩在沙发角落里,想控制住自己那不由自主的颤抖。因为她心里有了答案,而且这答案带着血。恐怖到可以把她整个人都吞没的地步。
她一个人呆坐了很久,直到夜幕降临,灯光自动开启,她才如梦一般被惊醒。
接着,她艰涩地从兜里掏出手机,决定快刀斩乱麻。翻到薛国梁的手机号时,她轻触了一下屏幕,通话请求便立即拨打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