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崧怒道:“他们敢?”
王烈笑道:“自己的弟弟死在茶棚,你还参与其中,你说他们敢不敢?”
荀崧颓然蹲下,的确,开始他还没想到,但经王烈所言,若真现在徐清知道这件事情,自己与家人必遭祸及。
他虽然知道这和王烈有很大干系,可是毕竟王烈没强迫他们参与进来,说到底还是荀灌自己来见义勇为,而他自己也忍耐不住,参言进语。
所谓的名门世家身份,还有那清名流传,其实都是这一生的遮羞布,若有人当真,捧你、敬你;若不当真,辱你、踩你。
就好像当日王烈杀掉刘孜,无论他是南阳刘氏这种小士族,还是琅琊王氏大士族,只要触动了王烈的逆鳞,那就都是一样,要么你死,要么我活,绝对没有第二种选择。
见荀崧有些意动,王烈却是重症下猛药,继续道:“荀大人,你今日可以潇洒离开,可是如果因为这件事情,殃及了你的家人,还有令爱,算不算是自私自利呢?”
荀崧此刻,终于明白了王烈的意思,心下一阵颤抖,汗如雨下。
这些年来,虽然一直隐居在沧县,但他一直自诩以自己的品德和情操,虽然表面上灰心丧气,不想再出仕为官,可遇到什么事情却还要下意识的去管。
他甚至还觉得自己这是身居江湖,却忧国事,但若按王烈所言,他现在这种态度和行为,这所谓的品德和情操将是贻害家人的祸端?
“这不可能”荀崧心底高喊着。
这样一种思想是荀崧绝对接受不了的,苦读诗书数十年,他接受的是为人要刚直、品德要高尚,即便是流落到沧县如此苦寒之地,为母亲守孝,几乎无人再识得他是当年那个荀景猷。
甚至,他可以屈身种瓜,打扮成农夫模样,掩饰自己内心的痛苦。
但内心他却始终保持一份文士的高傲,言语喜欢激烈犀利,也爱管一些闲事,现在看这些都是取祸之道。
这也可以说,正是荀崧思想和言行上的矛盾之处,他自己不知,但王烈却是一眼看透。
其实,这性格也并没有王烈说的那般不堪,只是王烈故意放大了其中缺陷,想让荀崧意动而已。
荀崧隐居多年,表面旷达之辈,但很据历史上的记载和王烈自己的理解,荀崧的性格是天生冲动,做事情也爱意气用事,所以必然不会终老于此,所以王烈才决定打动他,让荀崧为自己所用。
王烈见荀崧面现挣扎,又道:“所以,我这里想给荀大人你一个保全家平安的方法。”
荀崧并不知道王烈兴中所想,有些心灰意冷道:“王烈,你说这么多,却又有什么用?想拿幽州刺史王浚手握重兵,都不能解决这沧县的恶霸,你不过几千兵马,就想在这里成事么?我若信了你,怕要死的更惨吧?现在我要离开这里,不听你这胡言乱语了。”
王烈却冷笑道:“荀大人,我可没有说什么不怕这些恶人报复的话,我很怕,所以我要抢先下手收拾他们,大人既然出身名门,难道就独善其身,眼睁睁看百姓受苦么?”
荀崧闻言,忍不住喝道:“你刚刚还说我妄言多行,现在却又说我独善其身,我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王烈你今日莫非是来羞辱我的么?”
一旁的荀灌却忽然道:“爹爹,王大哥并不是羞辱你,他说的对,我们既然是颍川荀氏之后,就应当学荀彧先祖,刚直不阿,为民除害,但人言兵者诡道,对敌也不能一味逞强,徒惹其祸,您应该听听王大哥说话,也许他有更好的办法。”
众人闻言,都面露惊讶,看着这个还被程翯拥在怀中的少女。
这番话难道真的是从眼前这少女口中说出的,看得如此明白,思路如此清晰。
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众人都看的明白,却是暗自佩服少女荀灌比荀崧看得都清楚。
就连荀崧也睁大了眼睛,自己这个女儿平日乖巧机灵,但却从未说出这样的话,而且他心里也明白,荀灌其实说的很有道理,只是他面子上一时过不去,才不能接受罢了。
王烈的意思很简单,既然他隐居在沧县守灵,要么就沉默到底,要么就该在保持自己高洁品德的基础上,学会保护自己。
话说到这种程度,荀崧要是还没明白王烈的意思就是白痴了,他犹豫了下,问道:“这么说,王大人你今日来沧县,是准备对他们动手了?”
王烈笑了笑:“若说动手,却为时尚早,但烈这里有些事情还要大人你襄助。”
荀崧语气萧瑟道:“我这样一个仰仗祖上微风,不通世事的老头子还能做什么?”
荀崧这话就完全是气话了。
王烈忙正色道:“荀大人不该如此轻贱自己,烈刚才所言绝无他意,只是希望大人你能振作起来,助我一臂之力,让沧县百姓安居乐业。”
荀崧脸色微红,点点头:“那你要我做什么?”
王烈附耳过去,说了几句。
荀崧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叹息道:“你真要我如此?”
王烈却不再多言,一脸坚定看着荀崧。
荀崧只好点头答应。
随后,众人开始收那些地痞无赖,荀崧站在那里却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还是荀灌机灵,看出父亲尴尬,却道:“父亲,娘叫你今日早些回去,她有事情和你说。”
荀崧如遇大赦,连忙拱手对王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