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乐不肯服软,正要与她们争个长短,
但苏世黎不耐烦在这些人身上浪费,她醒来心里第一个念头是张浊其说的那句话。既然还能重来,许多事她一定要在那声音出现之前弄得清清楚楚,到时候事成之后,在新的开始才好处处防备,不再重蹈覆辙!只张声叫“四乐”让她进去。
外头下仆们受惊,见她醒了,连忙散了。
四乐听到苏世黎的声音,瞬间转怒为喜,快步跑进来见苏世黎果然好了,跟着麻姑一道抹眼泪。
苏世黎喝了碗补汤,缓过来些,叫她拿大衣裳给自己穿戴。四乐惊道:“您这是干什么,您这样的身子……”
苏世黎打断她的话:“也不是能躺的时候。”
四乐会过意,立时就不再劝,只边与麻姑一道帮她更衣,一边交代张家的事“老祖宗半夜也不知道怎么地跑了出来,落到湖里了,竟也没人知道,还是第二天早上,洒扫婆子发现的,报信到主院去,老爷急病攻心就过世了。”
苏世黎问“我看着张家老太太身边的人不少,原她又是个糊涂的毛病,一刻不理人,怎么能叫她跑出去一夜都没人知道?”身子到底不好,体弱气虚,讲话如蚊声。
四乐摇头“说是打瞌睡了。我就想,怎么能四五个人一起打了瞌睡?但这种事,也说不定呢。”
苏世黎又问:“那老爷是得了什么急病?”
四乐说:“家里的大夫说是旧疾重犯,再加之听闻老祖宗过身的噩耗,一时攻心没缓过气来。”
苏世黎问:“你去看了吗?”
“我去了。”四乐下意识地向窗户看了看,麻姑快步走过去,看看院子里头,对她点点头,她才细声说“我去时,几个老仆人在那里拿清水擦床头的青砖,一层子血腥味,我瞧见换下来的床幔上有溅出来的血点子。”
苏世黎心里一惊。
四乐连忙说:“也许是悲极攻心,呕了血吧。夫人也病了。丧事是由少爷身边的老仆人在主理,到也有条理,且很有些厉害呢,我自问是没有她的本事。连这边几个下人都弹压不了。”很有些自轻。
苏世黎对于张老爷呕血的事没有应声,只说“她于张子令,怕是你与麻姑于我一般,即受重用多年,又是在内宅打滚的老妈妈,这点本事是当有的,你年轻不敌老辣是应当的,要不然她的岁数不是白活了吗?以后多看着她怎么办事,将来也未必不如她。”
四乐低声说是。
苏世黎脑子转得飞快,换了好衣裳,便由两个人架着,往外走。她自己全然没多少力气,站不大稳,好在麻姑力气大,不然四乐都扶不住她。
一行人出了院门,四乐还当她要去主面把丧仪的事料理好,却不料苏世黎直奔着张夫人那里去。主院那个个愁容,见到苏世黎来到底是比其它的下仆要讲规矩,还是客客气气。但只说张夫人歇下了,请苏世黎暂先回去。
苏世黎没有理会,越过了她们,直向内室去。
下仆们万没想到她这么不讲规矩,急忙要去拦,但麻姑力大,大手挥过去,就把这些人挡开了。一进到内室,迎面而来的浑浊气息,叫苏世黎心头一窒,想起了父亲病时自己去看,病塌前也是这般昏沉。
张夫人躺在塌上,也不看人,也不理人,闭着眼睛像是睡了。
苏世黎叫了一声“母亲?”
塌上的人没有睁开眼睛,只说:“我是你什么母亲?如果没有你,哪来这些事故。”全身抖着泣道:“怎么死的不是你呢?只要你死,天下便太太平平。我们就是太心软。但凡心狠一点,要了你们全家的命 ,现在也不至于如此!”可算是声嘶力竭。
屋中一时肃然,下仆人个个惶然只往苏世黎看。
苏世黎叫麻姑把自己扶到塌前的太师椅上坐下,便挥手叫下人都出去“我有话要和张夫人说。”果然也不叫母亲了,却也并无怒容,语气平静,但有一种叫人不敢不听从的坚定。
等屋里人都走光了,苏世黎才开口“张夫人想不明白吗?根源在张家,不在苏家。就算苏家的人都死光,那个人也会害怕张府心怀不轨,会在打什么别的主意。只要张府还有男丁在,也就永无宁日。”
张夫人只默默流泪。过了许久,说“子令也是这么说。那时劝他父亲说,张家的命数躲不掉。”说到儿子,一时老泪纵横“他啊,打小就心善。连花谢都看不得。只可惜,不知道是什么冤孽,要投到张家来,受这样的罪。”
苏世黎听了,表情微微松懈,看着张夫人的样子……如果阿爹并不全然是病死的,那下手的也不是张家,张家没有伤苏家的心。
既然天家怕折福,那天家也没有对苏家动过杀心。
可张浊其的话不应该是无的放矢。细细想起来,阿爹病起时,似乎确实有些可疑。
但若不是天家,也不是张家,那阿爹又会是受谁所害?
苏世黎在张夫人跟前坐了一会儿,两个人把话说开,反而却还适意了些,不用做些虚面子。等张夫人心情平复些,苏世黎问“您有什么打算?”
张夫人语气多少还是有些怨怒“我还能有什么打算?上上下下,去得干净。我还打算什么?”
苏世黎顿了顿,含糊地问:“老爷去前就没什么嘱咐吗?”
张夫人好半天也没有说话,苏世黎只默默坐陪着。
过了好久,张夫人喃喃地说了一句:“行了。你去吧。明日还有丧仪要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