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今日一大早迎来了不速之客,内阁首辅方从哲并户部尚书李汝华,早早地入宫觐见,万历还没起床两位大人已经候着半个时辰了。
万历用了早膳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王体乾便禀道:“陛下,方阁老和李尚书已经等候传召半个时辰了,您看……”
噗一口吐出了漱口水,万历道:“这两个老货今儿竟然来得如此齐整,也不晓得又有什么腌臜事,朕的命苦啊,这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忙活个啥。”
王体乾老脸上的每一条褶子都在闪着光,笑得比田间老农多收了三五斗还要灿烂道“这万里江山的大好局面,可都是陛下忙活出来的啊,陛下登基御极以来天下升平布武四海,大明朝的气象如日中天,天下万民不知如何颂传陛下呢。”
这个马屁拍的好啊,万里江山,万历江山,王公公的马屁已经修炼到大象无形的地步,如此强悍的核心竞争力,让宫中的其他太监还怎么活。
万里江山万民传颂吗,万历苦笑道:“偏你这条老狗会说话,自家知自家事,朕这几十年来忙着跟百官怄气,天下治理渐渐荒废,六部各有司无不缺额。
天灾年年不断,朝廷百官怨声载道,朕这个至尊还不知如何招人恨呢,天下传颂朕是不敢指望了,朕龙驭宾天之后能得着个好的庙号就不错了……
王体乾噗通跪地带着哭音道:“陛下啊,您这是置天下万民于不顾啊,这好好儿的咋就说起这些不吉利的话喽,奴婢这就取火盆去,您跨过了火盆,这些不吉利的话也就随风飘散了。”
“你这条老狗端的花样多,呵呵,朕这一辈子遗憾很多,死后不定如何招人恨呢,不过……那又如何?
朕是大明御极时间最长的至尊,这四十六年的时间里,朕揍过鞑子,平定了西南、西北之乱,也东出朝鲜平定了倭乱,一生文治武功与二祖相别万里,可朕也能拍着胸口,九泉之下无愧于列祖列宗!”
万历今儿也不知中了什么邪,一大清早追忆往事感慨万千,一嘴的大白话直言生死。
王体乾悔得肠子都青了,方从哲和李汝华这两个丧门星,没事这么早往乾清宫串个什么劲儿,现在可如何是好。
这个往日里威风八面的内廷老祖宗此刻慌了手脚,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伤风悲秋的万历,上次已经让他麻了爪子,这回不安更甚,这让王公公心头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谁没事儿给自己这一辈子打总结啊,那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哀的干活,您要死了咱们这些奴才可咋整,王公公含泪带笑道:“主子啊,奴婢万死说句不当说的话,咱们不跟那些大臣争一时之长短了,有些事他们喜欢就随他们去吧,管他的辽东,去他娘的海贸,去他娘的矿税……
咱们不置气了,只要主子好好的,大明的天就还在……”
万历面无表情道:“你的意思是说朕合着就该那群狗东西欺负?”
王体乾叩头不止道:“奴婢该死……”
这条老狗还真是懂朕的心意啊,万历继而苦笑道:“你一定很奇怪朕今天为何如此婆婆妈妈吧?”
王体乾泣道:“奴婢不敢妄揣圣意!”
“话都说完了再说这些废话,你当真以为朕老糊涂了不成。
你说方从哲、李汝华一大早入宫觐见,会跟朕议什么事呢?”
万历似乎恢复了常态开始议起了政务,不过开口却是询问方、李二人的急切举动。
这两个丧门星,王体乾暗骂不已脑子却是转得飞快,现在可不是耍宝的时候。
几个呼吸的功夫后,王公公凝神道:“方从哲滑不留手,李汝华却是忠直刚烈,二人私谊并不深厚,此时联袂觐见,时间也选在彩票议决之前,奴婢琢磨着他们**不离十是为了朝廷岁入之事。”
万历笑道:“朕让你说你就放心大胆的说,朕养你这条老狗可不光指着你逗乐,跟外廷掰手腕子也是你这个内相的分内之责,朕不想听到这样的废话。”
王体乾头埋得更低了,说得透了会引得皇帝的猜忌,说得轻了主子不会满意,这份差使果然不是人干的啊。
“陛下教训的是……
以奴婢想来,李汝华当是心忧辽东军饷以及彩票议决之事,而方阁老嘛,奴婢可就说不好了,或许是为了辽东之事,兴许……
是为了给顾家那个猴崽子一些惊喜……”
万历缓缓撑起了身子,“给猴崽子惊喜吗,恐怕朕也会受到一份大大的惊喜吧,这个天下果然是他们读书人的啊。
你知道方才朕听到他们两人觐见,脑子里闪过了什么念头吗,他们这是步步为营把朕往死里逼啊!
东南矿监这些年收上来的银子,有几分用到了宫中,有多少又用到了各处战场。
这些该死的东西攥紧了笔杆子,把朕骂得遗臭万年,自己个儿却是一毛不拔。
不让朕收矿税,也不兴收商税,然而战事一起流水样花银子的时候,折子就雪花片一样往宫中飞来,最后的结论只有一条,为了大明江山社稷计,只能加收农赋!”
说到激动处万历咳嗽起来,王体乾要给他捶背却让一把推开,“大明待满朝公卿和读书人可不薄啊,免他们的税、免他们的赋,可最后换来的却是他们的狼心狗肺。
天下万民承受着朝廷一轮又一轮的加征,一条鞭法砍了一刀狠的,这些年几大战事一起还是照旧加征田赋,哪怕流民遍地,哪怕烽烟四起,这些士子老爷照旧对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