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漠无情的话让赵莞失望透顶,她没再说下去,她知道再说亦无益。她慢慢起身,慢慢出了他的营帐。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翠儿和春喜身边的,她从春喜手上抱过翠儿,将脸贴在她的额头,翠儿滚烫的肌肤灼着她凉透了的心,仿佛自己走入了一个水深火热的黑洞,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要开始启程了,赵莞依依不舍地放下翠儿,叮嘱春喜好好照顾她后便一步一回头地回了自己的队伍。
她知道翠儿八成是活不了了,她骑在马上眼泪哗哗地落下来。
第二天晌午她再去看翠儿时,却只看到红肿着双眼的春喜一脸苍白憔悴地坐在板车上。
不用问也知道,翠儿没了!
她喃喃问春喜:“她什么时候走的?”
“昨晚半夜就去了。早上起来时,金兵看她没了气儿,就把她扔在了营帐外的一个小土坑里。”
春喜一说完便悲痛地哭了起来。赵莞紧紧将她抱住,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春喜靠在她肩头痛哭,抽搐着说道:“公主,我好怕。我好怕我也会像翠儿一样。”
听春喜这么一说,赵莞再也忍不住地失声痛哭。
谁不怕呢?她也怕。
她怕眼睁睁看着这样类似的悲惨之事一件件在自己面前发生而无能为力。
回到队伍中后,她木然地坐在马背上,眼睛空洞地看向前方望不到尽头的空旷荒野,忽然她两腿用力一夹马腹,”驾”,□□的棕色骏马仰起头长嘶一声,她再次两腿一夹,随即那马儿便像得到指令般迈开双腿便飞奔了出去。
她从未这样快速地奔跑过,心里没有害怕,只有一腔的悲愤,一心的视死如归。她本能地将身体前倾,拉紧了缰绳,从队伍的侧边飞驰而过,队伍里一下乱成了一堆,尖叫声,马嘶声响成一片。
马儿像是越跑越来劲,速度越来越快,赵莞闭着眼,今日不管这马儿把她带到哪去她都无所谓了,最好能将她狠狠摔死而一了百了。
当赵莞的马飞奔着从兀术与斡离不面前越过时,拼命从后面追赶而来的徒班在他们俩人面前用力勒住了缰绳。
斡离不阴沉着脸问道:“怎么回事?”
“禀二太子,德玉公主骑着马跑了。”徒班气喘呼呼地报道。
斡离不还没来得及答话,他跟徒班俩人便见到兀术的惊骊马已如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
兀术用手上的马鞭不断鞭打在膘壮的马屁股上,朝着前方那一抹飞驰的身影奋力地追赶。
赵莞紧闭着双眼,不去看前方是什么路况什么环境,马冲到哪里就是哪里。
前方是一片较高的斜坡,兀术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马背上摇摇欲坠的身影,如果她正好在那片乱石满布的斜坡上掉下去,以现在这种速度的冲击力,非当场要了她的命不可。
赵莞似乎感觉到了后方飞快的马蹄声,他们已经追上来了。她知道他们不会放过她,若被他们抓回去,还不如就此了断。
他说她若敢死,他就拿她所在乎的人来代她受罪。可现实是,即使她活着,她所在乎的那些人也一样悲惨地活着,悲惨地死去。
死了倒好了,死了她就什么也看不到了。就不用承受这万念俱灰的噬心之痛了。
她睁开眼睛,看到了前方那片斜坡,那山坡上全是乱石杂草。那里,便是她的葬身之地。
她把脚从马镫上退了出来,重新闭上眼睛,松开了缰绳……她在心里高喊:“完颜兀术,你再也逼迫不了我了。”
她的身子很快从马上甩落而下……预期的身体落入乱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的腰被一根长长的皮鞭缠住了,身体被用力抛向了空中。她大惊失色,看到兀术飞快地从马背上飞身跃起,她的身体便整个落入了他怀里。
兀术虽然成功接住了她,但情况太过危急,他已来不及安稳落地,抱在一起的俩人随即像打了滑的圆木桩子般不断沿着山下滚去。兀术将她紧紧护在胸前,一只手臂围着她的头,一只手护住她的腰背,两条腿包缠住她的腿,并尽力将重心移到自己的身上。
山坡下是一小片灌木丛,俩人的身体滚到那片灌木丛中被绊住了。赵莞早已在一阵翻滚中晕了过去。兀术好在有盔甲护着,没有伤到要害,但一条腿因为撞在一处大的石堆上而伤得比较严重,两只手臂也被划破了多道口子。
赵莞醒来已是三天后。
她睁开眼,望见上方的白色穹顶。她知道自己没有死成,又被兀术给抓了回来。
其实她并未受什么伤,当时往山坡下滚时兀术把她护得严严实实。之所以昏睡了三天不过是因为她的心力过于交瘁,一心求死,潜意识里不愿意醒来。
她转过脸,看向帐内,见兀术就坐在软榻上,两只手臂和一条腿上都缠着绷带。
“接下来打算怎么来折磨我?直说吧。” 她一脸灰败地望着那如牢笼一样的圆形穹顶。
“把你救下来就是在折磨你。”他幽幽开口,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
“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语气里流露出的恨意却极深。
“知道!但我不在乎。”
赵莞默然闭上眼睛翻过身去,不想再看他一眼。
可就在一瞬间,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我姐姐……你们有没有把她怎么样?”
原本自私地想就算他拿她在乎的人出气,反正自己死了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