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是奇哉怪哉,帝俊天帝通天宫里的这株扶桑,在之后的五百年里,光是长个却忘了吐枝发芽、开花结果。那根光秃秃的枝丫仍然是光秃秃的,那娇艳欲滴的花骨朵也还是那般要开不开的模样。
早三百年的时候,还有不少仙家或顺路或特意地驻足通天宫外,抬头踮脚地张望过这株已微微有些探出头来的扶桑,可最近的两百年里,连个顺便撇上一眼的神仙都没有了。倒是东皇宫的太一君,在这五百年间,跑起通天宫的频率,可比之前数万年里要勤快了许多。可见他对这一株扶桑喜爱有加,若不是神木挪不得,他指不定早就将扶桑连同这曦阳坛一起搬去了他的东皇宫里头。也有仙宫仙娥和少数仙官们不免觉得东皇陛下的品味稍显独特,毕竟这株秃得有些彻底的神木,可观赏性着实低了一些。
神木扶桑就这么不动声色地立在这曦阳坛里头,将那些前来禀报和议事的仙官迎来送往,光这一点,倒是和栽养它的帝俊天帝的脾性相当吻合,正所谓物似主人型,倒也不枉帝俊这五百年来对它的照拂。
自那日准提道人将扶桑送至通天宫后,帝俊虽表面冷淡,心里头倒是对这株扶桑在意得紧,命了两班轮流值守浇灌的仙娥日夜看顾,估摸着因是怕这神木若是暴毙于通天宫中,传出去名声不太好吧。
“你说这枝丫上的花苞莫不是假的?怎的都过去五百年了,模样是一点儿没变,不谢也不开。”今日当值的两个小仙娥一边忙不迭地给扶桑浇上太虚池里的圣水一边又心生抱怨,亏得帝俊陛下对这株神木如此上心,到头来却是空欢喜一场。
“就是。”另一个仙娥也跟着同仇敌忾不已,“该不会是那西边的那位准提仙尊诓骗了陛下?”
“嘘。”浇水的仙娥连忙捂住了口不择言的那位,四下望了望,见并无他人,才有些心有余悸地责怪道,“这话你腹诽千遍万遍也就罢了,怎的能往外说。”
“可我是为陛下打抱不平呀。”说罢,便顺手扶上了神木,“也不知道长些叶子出来,连纳个凉的作用都不甚有。”
此言刚毕,仙娥手掌之下的神木竟似相当不满地左右晃动,惊得那仙娥赶紧缩回了手。
这通天宫里向来无风,又岂能将面前这株三丈多高的神木撼动。
正在两人面面相觑之时,这大罗天的万丈晴空竟有一瞬成了赤砂之色,金顶也不再是纯粹的金顶,玉瓦也不再是通透的玉瓦,整个三清境地像是被笼进了一层绯红色的薄纱之中,竟比平素来得更亦真亦幻,可这绚丽的变幻也只存在于明眸启合的那短短一倏,天光旋即又在各处仙家此起彼伏地惊叹之声中大亮开去,莫不是这大罗天里的众仙皆有目睹,真真还以为是自己昏花了眼。
扶桑树下的那两位仙娥自是惊恐得无以复加,方才的那一两句胡话,莫不是真真得罪了神树?
只见两位仙娥以迅雷不及掩耳地速度双双跪下,拜倒在那株连个树荫都无从寻觅的扶桑树下,恨不得将整张脸都镶在那祥云砖里。
许是瞧见了这大罗天转瞬即逝的红霞,又许是听见了四面八方见惯了世面的仙家们的惊呼,方才还在寝殿里看书的帝俊,此时已经站在了曦阳坛前。
眼见着匍匐在扶桑树下的那两个瑟瑟发抖的小仙娥,纵然是对着面前的帝俊天帝,也从未行过如此大的礼。
“她们这是在做什么?”一个稚嫩的娃娃音从头顶的扶桑枝头飘过,稳稳当当地落进了帝俊和仙娥的耳朵里,如同瓷铃落地般掷地有声。
这个声音甚是陌生,跪地的仙娥们觉得奇怪,冷冷清清的通天宫,乃至偌大的三清境里,什么时候多出了个娃娃?于是不免收起了内心的惶恐,好奇地将贴了地的脑门往神木的枝丫那头抬了抬。
这不抬还不觉得什么,一抬倒着实又被惊了一回,原本空无一物的扶桑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抽枝生芽,枝繁叶茂起来。
五百年了,真真是五百年了,神木果真是神木,连长叶子的方式都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不过两位仙娥是万万没有想到,这斜枝苍翠的尽头,还有更让人咋舌的。
只见那扶桑的绿叶翠叠之中,那颗原本含苞却不待放的花骨朵儿,此时已经在枝头烂漫地傲放开去,赤红如火,那鲜红的颜色如同水波般泛着阵阵涟漪,向外不断地扩散着,再仔细地定睛一看,那扶桑花的花蕊之中正趴着一个火红的女娃娃。
“陛、陛下……”仙娥生怕近旁站着的帝俊陛下看不真切,刚要哆哆嗦嗦地开口言语,可还什么都没说出口,却见眼前的帝俊陛下正目无旁骛地注视着翠色尽头的那抹艳红。
“可是你?”似是自言自语地低喃,虽只寥寥三字,却温柔至极,小小仙娥们从不知天帝陛下竟还有如此柔情的一面,若非这扶桑枝头上那个精灵还只是小小孩童模样,自会以为向来六根清净的天帝陛下竟也有情之所至的时候。
仙娥们自是不敢多问,又不敢跟着继续看那头顶上的小娃娃,于是只能默默又将头低下。直到东皇宫的太一陛下的声音响起,仙娥们才复又抬起头来。
“兄长,那道红光可是从通天宫……”东皇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眼前这株郁郁葱葱,不见本来面目的扶桑给打断了。
只见那扶桑花中的女娃娃,腾地一下从花蕊中间窜起,又施施然地缓缓落在帝俊、太一以及那两个仍是跪在祥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