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中,斗笠少年如老僧入定般地盘坐在正中央毯子上,而杨耗子则拘谨地坐在了靠车窗的位置,只见他眼珠滴溜溜地直转,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路上,这个少年从启程便盘坐地上,不发一语,以杨耗子察言观色的本领,自然看出这少年似乎心情不佳,也不敢多说什么。
就在这时,杨耗子一咬牙,终于是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看您的样子应该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吧,不知您是打哪处来的?”
斗笠少年缓缓地睁开了双眼,面色平淡如水,道:“岚州萍城,做的不过是小本生意。”
杨耗子当然知道这只是敷衍之语,也不敢追根揭底,想了想,又问道:“那不知大人为何要找寻那破落柴府呢”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你无需再旁敲侧击我的来历,知道吗?”少年语气变得有些不耐烦,带着半分敲打意味说道。
说罢,他便再度地闭上了眼睛冥想,脸上无悲也无喜。
杨耗子暗道自己真是糊涂了,窥探雇主的隐私乃是本行忌讳,今日怎会鬼使神差地犯下这般错误!看这少年分明是出手阔绰的主,自己既已得了这般好处,若是再好生服侍好他,说不定还能再得一些赏赐,可别搞砸了这难得的生意了。
摸着胸口那锭沉甸甸的金子,他心中瞬时变得美滋滋了起来,这些钱足够他光顾城南怡红楼那些小娘们好几次了。
听说,前几日新来了一个新姑娘,大白屁股扭得那叫一个骚,想到这里,杨耗子便迫不及待了起来……
一路无话。
马车行走了大约了三四个时辰,天色也逐渐暗了不少,大约黄昏时刻,杨耗子忽然眼前一亮,急忙道:“大人,前方就是那柴府了!”
少年‘嗯’了一声,一行三人下了车,步行了穿过了一条年久失修的石道,便来到了一个偌大的古宅前。
只见古宅前有四棵门槐,有上马石下马石,拴马的桩子都被稀疏的野草覆盖,朱红色的大门木漆斑驳,上悬“柴府”匾额,却是被一道犀利的剑气劈成了两段,在门梁上摇摇欲坠。
但单看其格局,也不难看出这府邸曾经的华贵。
“这柴府主人柴尧光也算是可怜之人,生前曾任扬州城经历,为官清廉,乐善好施,深得扬州人民的拥护。”杨耗子顿了顿,又道:“可就在一个宴会上,却被一群神秘人灭了满门,就连宾客也无一脱逃,真是可惜了……”
少年斗笠下的目光闪动,低声问道:“那你知道那些神秘人是何来历吗?”
杨耗子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据说这起滔天命案曾轰动一时,就连朝廷都派了特使前来调查,可之后却是不了了之了……倒是后面道听途说,说那群神秘人乃是仙道宗门弟子,否则又怎会有这般惊人的力量。”
世人皆知,那些仙道宗门虽说隐于山野,却是王朝的真正主宰,翻手便能掌握武佑王朝的皇权更迭、兴衰命脉!若这灭门惨案真是他们所为,这一切便不难解释了……
少年却再没有发问,而是呆呆地望着那块破烂的牌匾怔怔出神。
杨耗子当然看出了这位雇主的心情不佳,识趣地闭上嘴巴,静静地侍立在了一旁。
许久,少年终于是回过神来,轻声说道:“杨耗子辛苦你了,我在此地随处看看,若有什么事我自会去找你,你先回去吧。”
说罢,他又从怀里取出了一小锭金子扔了过去。
“好嘞,爷,您真是太客气了!”杨耗子恭敬地接过了金锭,脸上顿时笑开了花,犹豫了片刻,还是好心地说道:“这位爷,传闻这柴府冤魂不散,阴气极重,常人若待久了难免阴邪缠身,大病一场,您还是小心点为好!”
少年却是摆了摆手,道:“我自有分寸!”
当杨耗子的矮小背影越来远后,大宅外便只剩少年一人,再度恢复了平静。
这时,少年不由得叹息了一声,终于是摘下了头上的斗笠,露出了一张清秀的面容。
眼前少年正是柴知然,他从鹭鸣城天策府出发去往悬空山,至今已有五六日的时间了。
一路上,他风尘仆仆,一连穿越了其他七个州府,正好途经扬州,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幕。
柴知然又在原地出神了一会儿,推开了生锈的门把,缓缓地踏入朱红大门内。
当推开门的这一霎那,一股像放置了半年的大虾似得腐烂味道便立刻铺面而来,柴知然一手捂着了口鼻,另一手拍了拍脸上飞扬的灰尘,这才继续向前走去。
只见院内已是长满了杂草,蜘蛛网密布,看似已经荒废了许久的样子。
昔日母亲种芭蕉绿架,父亲下棋的青色石桌……虽是物是人非,但望着熟悉的景物,这一刻,儿时的记忆疯狂涌入脑海,压抑得他难以呼吸。
良久,柴知然吐了口气,这才将复杂心情强行压入心底,飞快地走入了大厅。
只见厅内空无一物,所有家具似乎早已被人搬走,可墙上残留这的无数道触目惊心的裂痕,仍旧是显示了这里曾发生过多么恐怖的战斗!
柴知然眼中泪光闪烁,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他一下跪在了门槛之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爹,娘,孩儿回来了!”
“容孩儿不孝,至今无法报柴府的血海之仇!但孩儿在此立誓,定会将仇人的头颅带回柴府,以祭您的在天之灵!”
“仇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