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被什么刺到一般,林孟行深吸了一口气。
好在车内昏暗,彼此看不清神情,令她可以依然保持着那种高傲语气,冷冷嗤笑一声:“我们母女之间的事,你又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中的多。”
多说无用,林孟行是什么样的人,他清楚不过。如果按林孟行的意思,接下来一定要干点什么,那么现在聊多少都是不过是浪费时间。
他推开车门,抬脚下车。
只不过在反身关上车门前,他停了一秒,微微俯下身,看着车内。
“她以前差点轻生,是被你逼的。可惜你从没发现过。”
他视线中唯一清晰的,是对方指间那一点红色的火光。在他说完这句话后,那点火光在黑暗中轻轻颤了几下。
“别再把她逼到悬崖边上,不然就像你说的,到时候我们谁都别想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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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时初在小区里站了一会儿,让身上烟味尽量散了才回家。
不是林孟行车上的烟味,是他自己刚才抽的。他一年也抽不到一盒烟,只有特别烦躁的时候,才会用这种方式排解。
钥匙扭动锁孔,拉开门,屋里异常安静。
还以为苗菀等得不耐烦已经自己回家,但走进屋内,才发现她蜷在沙发上,乖乖地盖着毯子,抱着怀里的充电暖水袋在睡觉。
茶桌上还有一份盖好的肠粉外卖,大概是她来时一起带过来,留给他的那一份。
他坐到靠她头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没有把她叫醒,就只是很安静地看着她,又碰了碰她的手背,发现捂着热水袋的那双手暖烘烘的,是真实的温度和存在感。
摸起来很温暖,看起来也很温暖,她是个很会藏自己伤口的人。
就算那时被他发现那种心思和背着他所做的准备,她也只是抿了下嘴唇,带着很浅淡的微笑和他说:“一个人活着真的好累啊,我撑不住了。”
那些灰暗的、痛苦的、将她拉入并沉溺下去的回忆,她也是这种用很平静的语气和他说。
“从我出生起,我的户口档案里父母那一栏就是姨妈和姨父的名字。四岁时我得过一次大病,外婆才带着我去广州找她。那时候她还是苗晓玲,可她指着我和别人介绍说,我只是姨妈从外面捡养回来的孩子。”
“因为这件事,外婆在旅馆里抱着我悄悄哭过。这个记忆一直记到现在都很清晰,从来没忘。”
“外婆去世后,她把我和大姨一家接到这里,就像施舍一样给我们很多钱。唯一的要求就是,出了那扇门,不要和别人说自己认识林孟行。外婆留了些钱给我,我根本不要她的钱,她竟然跟我说,养条狗还会摇尾巴,养我这种人有什么用。”
“直到小彤得病,她发现我可以救小彤,才和小彤父亲坦白我其实是她女儿。可她竟然告诉小彤爸爸,我是一个曾经强.暴过她的恋人给她留下的孩子,而她生下我是因为‘善良’,因为‘不忍’。”
“我没有了外婆,也从没见过我爸爸,我却要顶着‘自己从未见过面的父亲是个强.奸犯’这样的枷锁活在阴暗里。而她现在大概知道养我比养条狗有用了,因为我身体里的血,可以救她的女儿。”
“我不是林孟行的女儿,我只是她的耻辱。”
……
陆时初从来没有哪一刻像当时那样产生前所未有的强烈冲动,去紧紧拥抱住一个女孩。将她贴在胸口,去触摸她的双手时,才感觉到她的身体凉得瘆人。而她非常安静地被他抱着,甚至用手拍了拍他后背,轻声说:“陆时初,认识你真好。我唯一舍不得的大概就是你。”
就是因为这一句舍不得,他用尽一切办法,终于将她从黑暗的深潭冰窖中捞了回来。
如果能让她好好地、被人宠爱地重新活下去,他愿意把自己的一生都和她绑在一起。
这样,她就不再是孤单一个人。
忽然间,沙发上有很轻微的沙沙摩擦声。
他回过神时,苗菀已经睁开眼,扫了周围一圈才发现他就坐在自己旁边。她坐起来,抱着热水袋看他:“我还以为你今晚临时有工作,不会回来了。”
“等了多久?”
“也不久吧,我睡了一觉,时间过得很快。”再看了一眼茶几,才发现给他留的晚餐还没有动过。她扔下热水袋,拿起一次性饭盒起身,“我去用微波炉热一下吧,你等等。”
路过他跟前,却被他一把拉住,手背被他抬起,放在唇边亲吻了一下。
“你怎么了?”这个动作反倒弄得苗菀很疑惑,“我觉得你有点奇怪哎……”
“晚上遇到了一个不怎么想见的熟人,心情不太好。”
听他这么说,苗菀“噢”了声,也没有要追问。她只是低下头,用温软的唇瓣在他脸上轻轻触了几下。
“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还可以。”他有了很淡的笑容,“不过应该可以更好一点。”
“陆医生,请你看一下现在几点了,再这样得寸进尺是会没晚饭吃的。”苗菀把手从他手中抽回来,抱着盒子去厨房,走了几步又被他叫住。
“嗯,怎么了?”
“不要丢下我。”他非常认真,不管是眼神还是语气,“任何时候,任何原因都不能。”
苗菀愣愣的,就这么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