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中文>青春校园>尘埃终有光>30.重新的开始(4)

墙上的挂钟指向着五点不到的时间,阳台外天色还是灰蒙蒙的,远处的住宅楼都只有寥寥两户亮起了等。城市的路灯尚还亮着,在灰蒙蒙的一片混沌里勒出数条橙色的长龙。

他背对着自己,似乎是和谁在打电话。

这个时间,难道是医院的电话吗?

桌上还有半杯冒着热气的红茶,她端起来喝了几口,喝到微微冒汗了就放下杯子,打开电视后按下静音,盖着毯子蜷在沙发上,无聊地看昨夜的电视剧重播。

演什么反正没看进去,只是等到电视里婆媳正无声吵得火热时,玻璃门被拉开。

陆时初进来,看到在沙发上除了一颗头外,身体被毯子卷成一条海参状的人,不由有些好笑。苗菀在毯子里蠕动了一下,问他:“医院的电话吗?现在让你过去?”

“不是。是昨天急诊送来的那个患者,她今早需要手术,刚才是她丈夫打来的。”

“噢……他是担心手术吧,风险很大吗?”

“只是一方面。”陆时初坐到她身边,“他们经济状况不太好,病情突然,手术费用还没凑齐。她丈夫借了一夜,还是担心钱没交够,我们会取消今天会取消手术。”

“不会吧?”苗菀诧异瞪着他,“现在医院好像都有绿色通道?”

见陆时初微微点头,苗菀松了一口气:“有时候觉得有这样人性化的方式真好。虽然只是让他们暂时松了一口气,但就是这一点改变,也许就能改变很多结局。”

做节目这几年,她见过太多原生家庭,有那种特别可恨的,自然也有一些特别令人伤感怜悯的。

“作为医生,我们除了看病外能做的本来也不多。但在我们范围内力所能及的便利和帮助都会尽所能提供给这些病人。”

“那要是遇到那些力所不能及事,你会后悔选了一个这么直面残酷的职业吗?”

她问出这个问题好一会儿,陆时初也没有接话,像是在若有所思。苗菀用脚趾碰了碰他膝盖。

陆时初脱了拖鞋,挤着她身边躺进沙发里。一人躺下有余,两人置身其中却拥挤的要命,苗菀感觉自己快被挤到沙发缝里,刚想要表示抗议,就被身下的手臂一揽,连人带毯子卷到他身上。

彼此的面孔近在咫尺,脑子里不自觉又窜出昨夜种种,苗菀感觉自己里熟透已经不远,把脸转向沙发靠背,面壁思过。

“苗菀。”他笑。

“干什么?”

“脸红什么?”

“你闭嘴……”

陆时初十分配和地闭了嘴,专注感受着自己身体承托的重量,充实而温暖,令人满足——

能活着,再次找到她,将她融入生命,真是美好得太不真实。

“苗菀,我是不是还没和你说过那几年的事?”

“现在你真的想说了么?”

“其实之前就想过应该什么时候告诉你。最后觉得,等有天你看到了那些伤疤,我再说……”

等自己能看到那些伤疤……这听起来就是得发生点些成年人之间这样那样的事啊喂!

心机!

再想到昨晚意料之外的展开,苗菀越想越气,忍不住抬高声音:“啊啊啊我不想听这段,给我快进!”

陆时初笑得身体都在微微颤,苗菀掐了他一下,他才收敛了笑意,继续徐徐道来:“遇到你那时,正好是我对于这个职业最迷茫的时候,那时甚至想过要不干脆不当医生了。后来虽然没放弃,但因为迟迟得不到我所要的答案,我才选择辞职,去做了无国界医生——”

那时他对这个职业忽然产生了前路未知的疲惫与迷茫,就是因为苗菀所说的,那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而那些枪林弹雨夜不能寐的日子,被他用言语再次勾勒出来,都仿佛带着来自遥远国度的硝烟和血液的味道。苗菀听得胆战心惊,因为太入迷,而随之也陷入了一种悲伤和无力感。

他那几年的生活,真比庄筠溪寥寥几语的概括要沉重数十倍。

“那后来呢,你得到你要的‘答案’了吗?”

“后来一次受伤,我被转移到多伦多的医院进行治疗,在那里,我遇到了一位印度医生——”

从援救者变成被救者的那些天,躺在异国他乡,他从昏迷到清醒,甚至也想过自己的人生会不会某天就在这趟旅途中匆匆结束……好在老天似乎格外眷顾,如果不是当时发现苗菀送的钢笔遗落在帐篷而回头去找,被武/装/分子开枪误杀的那个医生大概就是他。

“陆,你来这里做医生,究竟是为了‘逃避’还是你所说的‘寻找答案’?”

在多伦多的医院里,被转移来进行后续治疗的印度医生卡普尔和他聊天时,丝毫都不关心自己在爆炸里炸飞的半个手掌。

“我不是逃避,只是还没有找到想要的答案。”陆时初苦笑一声,扶着嗡嗡作响的脑袋,“当初放弃学术领域来到临床,就是觉得救助每一个生命,让其得以延续,比坐在实验室里更让我感受到选择这个职业的充实感和价值……可后来才发现,太多事都不是我想的这样纯粹简单。不管在战地,或者是在我和你来自的国家,大多数医生面临的,其实都是医术之外的力不从心。”

被贫穷牵绊的患者、医疗资源的地域的分配不均、大基数人口薄弱贫瘠的基础卫生常识,还有更多冰山一角下的种种……要跨过这如同高山瀚海一样的沉疴,对医生来说,远比在手术室里抢救一条濒死的难上万千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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