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的东大街礼门巷内家家燃着烛火,丝竹悦耳,李员外的宅邸平分整条东大街,左右都能耳闻妙曲。
李员外仰面躺在藤椅上,身上盖着虎皮裘,管事奉上一盏蜜茶道:“老爷真是高瞻远瞩,方圆几里的歌舞声都被咱们府上包揽了。”
“是你们眼界小。”李员外饮了一大口蜜茶,口中呼出团团热气。
“当初选这处宅院家里上下都在劝阻,连你也拦我,我可伤透了心。”
管事低头抿唇惭愧地笑了笑。
庭院花园内两位小姐银铃般的笑声伴着歌声舞曲传来,一众的丫鬟婆子追在她们身后呵着护着,尽管遍地铺着绒毯,仍担心金贵的小姐们跌跤。
李夫人抱着一岁的小儿站在门内目光紧随两位小姐,“跑慢些,猴儿似的上蹿下跳也不知随了谁?将来谈婚论嫁如何是好。”
“夫人你真是杞人忧天,平平和安安如今才八岁,早着呐!”李员外挥手为女儿们助威,笑得捧腹,“你瞧阮家那位三小姐自小娇养,玩儿得比咱们闺女都厉害,今时今日不也自成一派气候?”
李夫人嘁了声,赚了你几个钱就是自成一派?也不知将玩乐奉为头等大事的阮三小姐有什么魅力,惹得李员外常对她赞不绝口。
腮边的发丝被襁褓中的小人儿牵,李夫人低头对着怀中的小儿李岁莞尔一笑,咕咕逗弄。
李岁肥嘟嘟的小手挣出襁褓指着远处,悠悠扬扬的戏曲从礼门巷另一头传来,别样的曲调引得他跟着哦哦吟唱。
“看来岁岁很喜欢三德公公府上的曲子,老爷你——”李夫人转头看向院中,李员外已经就着裘衣入眠,鼾声震天。
“这才是人生难预料……残生一线付惊涛……”
随行的戏班子红角儿在亭台中捻相帕唱词,大汉庞大的身影匆匆从台前闪过,一会儿步到三德身侧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两句。
“不见了!?”
戏台上的角儿停了嗓,鼓乐急急停下,识趣的丫鬟知道有大事发生了,挥着两手赶他们走。
戏台的光映红了三德浓密的眉,皓齿也泛着赤红的光。“荒郊野外就是被狼吃了也得留下几根骨头,找!”
大汉道:“在山沟两侧发现许多足印,底下人猜想是山上砍柴人留下的。”
平阳地界的百姓在贺芳年那头倔驴的治理之下个个胆小怕事,遇到杀人害人的事件,想也不想就上报衙门,那两具尸体若是已经被发现,恐怕此刻整个平阳府已是人尽皆知了。
两人边说边回房,三德气得一拳捶在桌角。“那就查是谁发现的尸体,一旦有猫腻,即刻解决!”
大汉应是转身要走,三德又道:“将初五和寒十四叫来。”
锦衣卫和陆堇的兵到底还是被贺芳年放了。
距离秦大人回信还有一段时日,且让他们各自松口气,因为贺芳年自信只要人在平阳府,在他的掌控之下,任谁也翻不出半个天来。
寒十四吊儿郎当蹿进来,“平阳真是人杰地灵,公公这一来皮肤白嫩了不少。”
三德笑着摸摸脸,视线落在后来正在关房门的初五身上,“今夜我有件事交与你们去办,赏金在桌上,要多少随意。”
“哟,不少啊,公公真是大方。”寒十四掂量着金条的分量,低声对初五道:“你的意思?”
初五道:“秦大人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来时秦大人吩咐,三德公公有任何要求尽量满足,寒十四抖抖手,这些买个“尽量”应该够了。
见二人尽是满意之色,三德起身取出一幅舆图,“你二人今夜到此一探,我要烧山。”
……
黑黢黢的街道上没有行人,连夜出的鸟也找不出几只,礼门巷的三拳武馆忽而亮起烛光。
“夜里不安全,知哥你还是别去了,再说城门已经关了,出不去。”女人的声音里满含担忧。
不多时一个男孩子睡意朦胧走到父母房门前,“爹,我陪你去吧。”
“麻蛋你在家陪你娘,咱爷俩都走了谁来照顾她?”三拳武馆的馆长陈知一边听,一边系上披风,一边对儿子陈馬说话。
陈知在城外的十里坡囤了一批红缨枪,本该今日送进城的,奈何这几日城外的砍柴人疯了似的一捆接一捆往城里运柴,城门拥堵,他的货自然进不来。
他本已睡下,打算明日亲自去提货,睡到半夜突然被东大街咿咿呀呀的鬼嚎吵醒,没由来的心忧那批货,这才决定去看看。
“守城门的与我认识,我请他通融一下就是。”再不济他亲自去找新收的徒弟徐元帮帮忙也成。
陈知威猛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禾娘看了许久,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拍拍陈馬的后背道:“儿,你快去找徐二公子,娘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陈馬忙套上衣衫,禾娘又替他裹上披风,这才狂奔向徐家。
李员外府上的门房出门换灯笼,瞧见一张脸从眼前闪过去,忙一口喊住:“欸,陈家大郎!”
陈馬不得不煞住脚,“叔,啥事?”
“这么晚了你往哪里去?你爹娘不管你么?”
陈馬心道爹夜里出城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嘴上答道:“我娘咳嗽犯了,很严重,我去找大夫。”
“哦那你快去,这病可拖不得,快去快去。”门房转身往府里走,管事正好来巡查,问他道:“谁呀?”
门房一五一十说了,两人也不甚在意,陈家媳妇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