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文澕放声哭出来,哭声越过了“噼里啪啦”聒噪的雨滴声,抢先一步钻进旁人的耳朵里,她站在原地,怎么也没等到左桁走回来安慰她。
以前不论她怎么放肆,他总会让着她。
豆大的雨滴打在身上,浸入骨髓的冷。
她以为他走了。
“凌左桁你个胆小鬼!你个懦夫!”
“你就为了你自己那点破事,端着个架子不肯低头!你以为你很高贵吗!”
“我是南朝嫡出的公主!谁比我高贵!”
“你真的放不下高贵,我让你做公主好不好啊!”
“凌左桓你个王八蛋!混蛋!不要脸的胆小鬼!”
温文澕破口大骂,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扯着嘶哑的嗓子骂他胆小鬼,尾音都劈上了天。
声声震天,句句凄凉。
左桁听到了温文澕的叫骂,他停下脚步,闭上眼,一咬牙猛地一转身,冷着一张脸气势汹汹冲到温文澕面前。
他在温文澕面前急急停住,双眉紧蹙,他一抬手,猛地脱下自己的外套挡在温文澕头顶,他矮下身子打横抱起温文澕疾步跑到不远处的小亭子里避雨。
左桁把温文澕放在她腿上,他拧干自己的衣袖,轻轻地拭去她脸上的水。
温文澕哭得不能自已,刚擦去雨水,泪水一下子又涌了出来,怎么也抹不干净。
左桁索性抱住温文澕,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也不去哄她,让她顺畅地把心中的不快发泄出来。
她憋了这么久的感情,在今天总算能喊出来了。
左桁紧紧搂住啜泣不停的温文澕,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嘴里还不忘逗弄她。
“你看你喘的,哪有公主的样子。”
“还不是你气的。”温文澕整个人缩在左桁的怀里,一抽一抽的,“我告诉你,今天你不把本公主带走,陛下就要把本公主赐给别人了。”
左桁搂着温文澕不说话。
娶公主,他哪配得上啊。
“你以为你这名字是白给的吗?陛下就是为了让你娶我才专门留的。”温文澕白了左桁一眼,“不然随随便便找个借口把你杀了多省事。”
左桁搂紧温文澕,脸紧紧贴着她额角,“得赶快给你换身干净衣裳,不然要染上风寒的。”
温文澕不依,挣脱了直起身子,她昂起下巴噘着嘴,“你就说娶不娶嘛。”
“是是是,我的公主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左桁知道,温文澜留他一命定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既然尚且苟活一命。
那他就唯公主殿下是从啦。
“看来皇姐的良人只能是他了,这场雨下得太及时了,真是一场天赐的姻缘。”
远处在殿宇楼上避雨的温文澜目睹了方才发生的一切,如果不是皇姐绝望的哭喊声,她还注意不到呢。
她收回视线,转身进到殿宇里来,“周墨淮还没这么抱过朕呢。”
温文澜挨着桌子坐下,食指在桌面上画着小圆圈。
不语瞅着自己陛下委屈地坐在这避雨,也没个人陪,还要远远看上一出羡煞旁人的戏,恨不得伸手揪个人过来跪着哄自家陛下。
“皇姐和左桁都淋了雨,你派人把他们护送回淑和殿,送去两套干净的衣服,还有姜汤,再让尚食局送点热乎的饭食,让他们沐浴更衣,好好休息,然后送他们出宫。”温文澜摆了摆手,“快去吧。”
淑和殿是温文澕搬出宫前居住的宫殿。
左桁这次进宫,应该是来取他没来得及带走的,放在九琴殿里的那些东西,在温文澜将九琴殿翻个底朝天之前,她是不会让左桁靠近九琴殿的。
温文澜回到锦鸾殿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小了不少,巍峨华美的长安宫被淋了个透,宫道上淌着没来得及流泻出去的,一层薄薄的雨水,就连空气中都是湿漉漉的,似乎只要衣袖一挥,就能打下一帘水幕。
“澜澜,方才我回来的时候,不言告诉我你出去了,你没被淋着吧。”周墨淮三两步过来抱了抱温文澜,一股凉凉的潮湿之气拢上来,他握住温文澜的手,也有些凉凉的,“你先去更衣沐浴暖暖身子吧,别着凉了。”
温文澜摸了摸自己的裙摆,是有些濡湿,但想着现在天气不冷,觉得即使这样也没多大关系,她身体一向很好,没那么容易染上风寒。
不过濡湿的衣服穿着也不舒服,温文澜在冬樱冬棱的伺候下换了衣裳。
想着待会不用出去了,温文澜换了一身浅蓝色襦裙浅杏色大袖衫,裙摆绣着奔涌的波涛,背后是大朵的牡丹。
“方才赵卿递来的折子呢?拿过来,朕要好好看看。”温文澜换好衣裳出来,不语捧了茶水放在温文澜的桌案上,“墨淮,你过来陪着朕吧,你来替朕研磨”
不言将赵顺然的折子端端正正地摆在桌案上,随后退到一旁挨着不语站定。
陛下看折子的时候,最好不要有人去打扰陛下。
尤其是陛下和周将军待在一起的时候。
温文澜打开赵顺然的折子,里面洋洋洒洒写了不少,赵顺然除了叙述现在国库的情况,还将之前几年的国库情况也说了一遍,就连天宁、载德这些年份的账册,赵顺然也替温文澜翻了出来,将具体情况概括之后全部写在了奏折上。
将奏折的内容全部看完,便用了不少时间,温文澜看得脑袋疼,她放下折子,长长呼出一口气。
“原来我南朝,一点都不富庶。”温文澜抬手揉按发胀的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