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墨淮一个下午都没再提这件事,温文澜看他满肚子心事看了一天,直到安睡前,周墨淮依然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其实,周墨淮不提这件事,温文澜也不好将这件事挑明,万一周墨淮认为她在监视他,岂不是令他伤心?
两人一同躺在床榻上,周墨淮搂着温文澜,揉了揉她柔软的秀发。
“澜澜……”他轻唤一声。
“嗯?”温文澜突然紧张起来,周墨淮要说了吗?
“南朝和东越,是不是很危急?”周墨淮压低了声音。
沉默半晌,温文澜忽地轻笑一声,半开玩笑半认真,“谁跟你说的这事。”
“我想去。”周墨淮语气愈发严肃,“我要请缨出战,望陛下恩准。”
周墨淮的要求猝不及防地闯进温文澜的脑海,她来不及反应,脑袋“嗡”一下一片空白,也不知是怒是笑,音调都有些扭曲了,“朕的周将军,这是谈政事的姿势吗?”
温文澜拍了拍周墨淮的手,示意他赶紧睡觉,“时候不早了,朕也乏了,早点睡吧。”
“温文澜。”
周墨淮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她,还是如此严肃的语气,她脊背一僵,面色淡然如水,心乱如麻。
周墨淮坐起身,他一脸正色,“让我去。”
温文澜翻了个身,不愿与周墨淮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直接拒绝了周墨淮,“不用你去,虎师也不是你的军队。”
“不去我放不下。”
“你放不下什么?”温文澜拍掌而起,望着周墨淮,“你望了朕白天对你说的话了!你伤都还没好。”
“我没忘!”周墨淮抓着温文澜的肩膀,“求求你,让我去吧,不去此生难安,心刺难除。”
“刺?”温文澜怒极反笑,“难道跟朕在一起会让你的一生留下遗憾吗!朕不能帮你把刺拔了吗!为什么你一定要跟朕作对,朕又不会害你!”
“这根刺,必须我亲手除之。”周墨淮几乎用祈求的语气,“那人是我的仇人。”
“朕的仇人遍布天下,谋害朕父皇的人,杀害朕姑父的人,欺辱朕嘲笑朕的人……不杀尽天下人,难道朕就不能活下去了吗?”温文澜揪住周墨淮的领子,“周墨淮你看着朕,朕虽坐拥天下,然而没了你,只是空守寂寥,你明白吗?”
“澜澜……”周墨淮依旧不死心。
“你总是让朕难过。”温文澜一把推开周墨淮,一下躺倒在床榻上裹紧被褥,“死心吧你。”
果然如他所料,直接说澜澜肯定不答应,惹了温文澜不高兴他很自责,但他也很委屈。
他的噩梦,他一生的执念,当初活下去的yù_wàng,都来源于强烈的复仇欲,他很感激遇到了温文澜,不忍心破坏了温文澜的岁月安稳。
但是……
不能复仇的话,他此生难安。
周墨淮握了握拳,躺倒在温文澜身边,他的澜澜是通情达理的人,他会说服她的。
只要让他出去手刃仇敌,回来之后,她提什么条件他都答应,一辈子守着她,再也不辜负她。
周墨淮尝试着轻轻碰了碰温文澜,见她没有抵触,长臂一揽将她搂入怀中。
他的澜澜,天地间最好的澜澜。
“那天下午,那人突然带着一群人马杀进了我们村子,提着大刀,见人就杀,手中的火把点燃了一间又一间屋子,一时间大火肆意。”
周墨淮轻闭双眼,低沉沙哑的声音流泻而出,似在说一个久远而神秘的故事。
“那个人的脸,我死也不会忘。”渐渐地,周墨淮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爹,把我们藏在枯井里,我们听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浓烈的烧灼味在井底都能闻得到,我们大气都不敢出,硕大的石块砸在脚边也不敢动一下。”
温文澜眨了眨眼睛,保持沉默。
“我躲了一天一夜才敢从枯井里出来,你猜我看到了什么。”周墨淮吸了一口气,“漫天的火光,鲜血流了一地,混着沙土凝固在一起,翻腾的热浪裹挟着恶臭扑面而来,那天之后我就知道了地狱长什么样子,澜澜……”
“墨淮……”温文澜搭上周墨淮的手臂,摸了一遍又一遍,“朕从未见过父皇,朕是被母后一手带大的,表面上看,朕跟母后的关系很好,但朕从未感受过民间那样的亲情,朕对母后,更多的是敬佩之情。”
“朕还为出世,身边就充斥着尔虞我诈,朕能坐上皇位活到现在也很不容易,朕的身边不乏对朕亲近友善的人,他们视朕如生命,但是……”温文澜重重地一转折,“朕身边无亲人,无所爱。”
皇姐和二皇兄对她一直都很好,但他们都已有了自己的家。
她虽坐拥四海,在遇到周墨淮之前,也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
她早已做好一生修炼冷眼铁腕的准备,或者说她本就是这样的人,但是被周墨淮改变了。
但不论怎样,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得到手的绝不放开。
“你有想过,你出去了,朕该怎么办,你忍心让朕日夜为你担心吗?”
“澜澜……”周墨淮捏了捏温文澜的手,“我又不是一去不回,别想得那么糟糕,我很厉害的。”
温文澜冷哼一声,“但是你好几次差点一去不回,别以为朕不知道。”
话尾,甚至隐隐藏着哽咽。
“澜澜……”
“闭嘴!”温文澜不想再跟周墨淮吵下去,她明日还要去跟大臣们商讨一些事,睡太晚她担心明天撑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