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晔回到楚家时,已近黄昏。明叔看到他去而复返,一面惊喜一面忧伤,脸上神情复杂无比。
“他怎么样了?”
明叔苦着脸。
“两位医生在里面吵起来了,郝医生要给少爷用新研发的进口药,刘老不同意,说这玩意儿太破坏身体本源,纯属饮鸩止渴。郝医生当即就怒了,开始回嘴说刘老那些针灸中药才是害死人。现在两位正在里面争论不休呢。”
徐晔皱眉。
“我问的是楚越怎么样了!”
“少爷……还没醒。”明叔眼里流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看向徐晔,“徐少爷,少爷他、他今天吐了好多血,明叔我心疼啊。他今天跟您说那些话何尝又不是拿刀在扎自个儿心,你们……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啊?”
明叔简直痛心疾首,他对这两个孩子,甚至可以说比楚家豪还要上心。在他们很小的时候,楚司令经常出任务不在家,家里便只有他和夫人陪着他们。他没有子嗣,他们便是他的孩子。即使后来他们去了国外,他也是隔三差五地便会去看他们。所以看到他们兄弟如今这样互相伤害,他真的是……
徐晔眼里露出一丝愧疚,上前安慰明叔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明叔一手扶住眼睛,摆了摆手。
“跟我说啥对不起,要说,对少爷说,好吗?小晔,我不相信你对他没有感情,你看他那么痛苦那么虚弱那么苍白,你难道真的不心疼么?你又如何还忍心伤害他,如何舍得下他远去?”
徐晔沉默了。
当然心疼,就是因为太心疼了,所以他怕了。他怕他对楚越的感情超出他的预想,他怕楚越当真离他而去后他会承受不住。因为怕了,所以他退缩了,像个刺猬般把自己包裹起来,用冰冷而锋利的刺去扎伤别人保护自己。看,多么自私,徐晔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笑意。
“我可以进去吗?”
明叔沉重地点了点头。
两位正在争论中医好还是西医好的医生,见徐晔进来,顿时都闭上了嘴巴,声音戛然而止。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随即“哼!”的一声,背过身去谁也不理谁了。
怎么能在病人的房间喧哗?徐晔皱眉,面色有些许不快,但……谁让人家是医生呢?楚越那家伙的命还攥在他两手里呢。只是,对这两位如此年纪了还能跟小孩一样吵起来,徐晔也是很服气。
走近床头,见到下午还在跟他冷言冷语让他滚的人,此刻却面色苍白、剑眉紧蹙,身上插满了管子虚弱地躺在床上。周身上下,甚至敞开的胸膛上都插上了银针。这是……在针灸?徐晔又好气又好笑,这两个医生真是互不相让啊,竟然各治各的。只是这样治下去真的好么?
床上的人明显很痛苦,眉头都皱成了一团。鼻子里插着鼻管,干裂的嘴唇微张,费劲儿地呼吸着。
“那日医院醒来后,少爷就吃不进去东西了,每天每天就靠着滴营养液维持生命。”
不知不觉,明叔来到了他身后。两位医生也不知何时,退了出去。
“可是他那副身体,营养液又怎么撑得住?何况胃里一直没东西,胃也会磨坏的呀。老爷和我想尽了办法,也为之奈何。”
“就那样,我们看着少爷一天天消瘦。少爷为了安慰我们,耐心地配合接受了所有的检查和治疗,可都没啥用。每次我看到他温柔地笑着说没事,都心疼得不得了。”
明叔的声音渐渐地,竟有些哽咽。
“刚开始,我和所有人一样,都不明白少爷到底怎么了。可后来,我发现在没人的时候,少爷经常一个人望着窗外发呆,怔怔地,时不时地笑笑。可他脸上明明在笑,眼里却很悲伤,有时手都会不自觉地抓紧胸口。我知道——少爷是痛到极致了才会这样。”
“……”
一双铁拳悄悄握紧,一股热流冲上眼眶。徐晔抬起头,压抑着微微颤抖的心。
“徐少爷,我家少爷长这么大,在乎的人真不多,在乎到心坎里去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您能不能……发发慈悲,莫要再伤了他。”明叔眼含乞求地看着他。
徐晔闭了眼,再睁开后,情绪便稍稍稳定了下来。
“明叔,你能不能,让我单独跟他呆一会儿?”
明叔未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默着出去了。
徐晔静静地看着床上的人,良久,突然俯下身在他额上落下一吻。
轻声道:“我回来了,对不起。”
楚越醒来时,看到床边正在削水果的人,一阵愣神。他这是……还没睡醒吗?还在梦里?亦或是他已经死了,这是死神给他看的幻象?
可很快,身体的沉重感和胸口熟悉的抽痛感,就让他否定了所有推测。
“你……为何在这?”
“醒了?要吃水果吗,饿不饿?”仿佛没听到楚越的询问一般,徐晔把最后一片水果削入盘中问道。
楚越:“……”
他是病糊涂了产生幻觉了么?
伸手想摸一下那人,却在即将触碰到时停住——他怕那真是个幻影。
注意到他动作的徐晔,嘴角弯了弯,主动握住了他伸出来的手。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度,楚越突然像被烫到一般,连忙抽回手。
“你没走?”
“是啊,你都不让我参加你的葬礼了,那……我干脆等你的葬礼结束后再走好了。”徐晔故作轻松道。
若是往常的楚越,听到这句话必然会笑逐颜开,这意思不就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