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清将举动越发猥琐,几十个女人哭哭啼啼,场面凄惨不堪。另一蒙眼人三十五六年纪,唇上留着八字须,看来倒稳重些,没动手动脚,只挨个命她们背书,可那些女子都被吓得不轻,多数除了抽泣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上来,好不容易有个能诵两句“冻水消痕,晓风生暖,春满东郊道”,便被挑中了。到这时候,那喜摸小脚的清将还没完没了,豫王也不耐烦了,着人上前催促,他才搂了一个鸣金收兵。
后来被挑中的那两个女子便安排在钱昭左手边的两张书案前,其余被遣出殿去,待她们坐定之后,众清将也各自归位,却都兴趣盎然地盯着她们。刚才那太监又上前来,向她们三人道:“你们就把王爷说的写下来,写得好有赏。”
那摸脚清将所选的女子有双三寸纤足,从坐下便一直瑟瑟发抖,抹泪哽咽道:“我……我不会写……”那清将坐得不远,闻言便离席而出,探手捏她脸颊,嘿嘿笑道:“美人休哭,不会写也罢了。”那女子轻呼一声,往后缩去,抖得更厉害。那清将向首座的豫王行了一礼,腆着脸笑道:“王爷,奴才认输了。这美人就赏了奴才吧。”
豫王笑着点了点头,挥手道:“带下去吧。”
那清将欢呼一声,谢了恩就将那女子打横抱起,大步回座。
于是,便只剩下钱昭与那诵《古倾杯》的女子。豫王背手在她们面前踱了个来回,将二女从头打量了一番,钱昭厌恶其目光淫邪,默然垂首,握紧搁于膝上的双拳。半晌,才听那豫王道:“就写个信吧。听好了。”
这就像捉了几只雀儿,逗弄它们,比较哪只叫得动听。钱昭深深吸气,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得做那只叫得最好的鸟。不过这也好,起码比起以色侍人,摆弄笔墨她来得更有把握些。望着雪白的纸面,心绪便安定下来,挽袖提笔,以毫尖舔墨,凝神以待。
豫王清了清嗓子,道:“大军到了南京,那个福王朱由菘连夜逃去了太平府,投奔刘孔昭,不过姓刘的给他吃了闭门羹,所以他又逃到芜湖,我将兵一路追赶……”说到这,他顿了顿,见小美人已停笔,另一个女子却还在奋笔疾书,不禁狐疑,这女娃写字倒快。待她俩都将这段录完,他才往下说:“朱由菘在芜湖上了船,想要渡江逃走,图赖……”他想了想,继续道,“唔,护军统领图赖占据江口,截断他的去路……”
“图赖”果然是个人名。幸好她遇到可疑的地方便稍做停顿,听完整句下笔,才免于涂划删改。这封应该是所谓捷报吧,内容着实让人生气。福藩登基两年,未有善政,荒淫的事迹倒是时有耳闻,如今连建州蛮子都鄙夷其逃跑的丑态,真是大明之耻!
她抿唇皱眉,信手措辞,运笔如飞,近两年多临二王之帖,一手行楷隽秀潇洒。这豫王的口述文理不通,她就权当习字吧。只是每每写到那些叛将降臣,她都要强忍别用笔把纸面捅穿了。
钱昭写罢搁笔,对手还在慌忙补记,等她完成,豫王才向那八字须的蒙眼人笑道:“咱们得找个汉文好的来做评判。”那清将拱手而笑,用满语应了句什么。豫王沉吟一会儿,望着人群中又道:“佟养甲,听说你学问不错,你来瞧瞧。”
“是!”那被点名的清将应声而立,大步上前。他先走到钱昭案前,钱昭挪开镇纸,将文稿交给他,这人接过去却不看,就直直地盯着她的脸。她满腹狐疑,却仍坦然不避地迎视。听名字也不知此人是汉是满,打扮与长相倒与在场的其他满人并无二致,只是不晓得所谓学问究竟有多少斤两。
佟养甲在她审视的目光中挪开粘在她脸上的视线,低头扫了眼文稿,倒是狠吃了一惊,脱口赞道:“小姐写得好字!”
被蛮人称赞并不值得高兴。她微微颔首掩去眼中的不屑,那佟养甲倒显得很兴奋,又望了她一眼,而后高声念出来:“南京既克,福王朱由菘潜遁太平,刘孔昭闭门不纳,故福王复走芜湖,我兵衔尾追之。福王登舟欲渡江,护军统领图赖遂据江口,截其去路,伪靖国公黄得功逆战,击败之。敌兵皆堕水,尽夺其舟。得功中流矢死。伪总兵田雄、马得功,缚福王及其妃来献,并率十总兵部众降。获金银r缎、宝玉、貂皮等物无算。”
众清将大多只粗通汉话,似懂非懂地听完,都觉得好文章自然深奥,纷纷点头称赞。少数懂汉文的,便夸上两句:“文句通顺,言简意赅。”
录写文稿不过是依葫芦画瓢,能从中瞧出什么文采那是鬼扯,她自问表现得中规中矩,不失礼罢了。
佟养甲将纸卷起,放到一旁太监捧的托盘上,向钱昭温言道:“小姐请坐吧。”
气,欠了欠身,坐回去静待。
既是比试,当然不能厚此薄彼,佟养甲将另一女子所作也当众诵读了。望了眼捏着衣襟惴惴不安的女子,精致的脸蛋和窈窕的身段百里挑一,若是往常绝对是让他非常眼馋的姿色,只是见了刚才的少女,心思就挂在她那儿了。这美女的文章也没让人惊喜的地方,字迹娟秀,却有不少涂改的痕迹,内容倒是真与豫王的口述一字不差,半点润色也无。
他这评判也真是轻松,不用费心给王爷脸上贴金,那少女胜过对手何止一筹。
将两份文稿呈给豫王过目,等待的闲暇,佟养甲忍不住轻声跟那个几乎勾了他魂的少女搭讪:“小姐芳名?”
钱昭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