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袁一哀叹之情, 早已看清一切最终走向的上官婉儿倒显得淡定从容了许久, 她看了看袁一, 语气极为平缓道:“我们能看到的, 陛下看得比我们更清楚,她才会想到第三种传承江山的方式。”
“第三种?除了之前所说的李武两家的权利角逐,还有第三种方式吗?那是什么?”
这回上官婉儿没有说话,倒守口如瓶起来。袁一在心中暗暗猜测了一番, 满是惊诧的问道:“你说的第三种方式, 该不会是李令月吧?若是由她延续武周江山,作为继任女皇为了捍卫自己合理合法的正统地位, 无论如何也得保证武周江山的延续。这样算起来, 其实她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上官婉儿摇了摇头:“帝位看似光芒万丈, 却是名副其实的大凶之位。”
对于她颇为新奇的论调,袁一笑着摇头反驳道:“若真如你说帝位是大凶之位,那为何还有那么
多人宁肯付出身家性命也要觊觎呢?”
上官婉儿道:“他们被万丈光芒蒙蔽了眼睛, 自然就忽视了其中的凶险, 只有坐上去的人才会幡然醒悟却骑虎难下。正因为陛下爱惜公主, 即使她是最佳人选, 可陛下终究不忍将她推向这大凶之位。”
听到她这番说辞, 原本提心吊胆的袁一总算长长舒了口气:“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上官婉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陛下心里都很清楚无论哪种方式, 只要帝位的交迭尚未完成难免会有波澜发生,她只有躲在暗处静静观察才能将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在还未形成气候之际及时歼灭。”
“可正因为帝位至高无上的位置,可以让陛下一览众生, 同时也让陛下轻易的暴露在人前。因而最好的暗处莫过于盛年英明独断的一代女皇步入暮年却老糊涂了,那些原本好好躲在暗处的奸佞之臣错误的认为自己有欺主之能,便会疏于防范乘势而起,自然而然他们的不轨之举就暴露陛下眼前。”
听到这番在情在理的剖析,袁一颇感认同的点了点头:“听你这么说,其实倒也很符合陛下智慧高深的御臣之术。这么说来二张兄弟不是祸乱朝纲的祸水,倒是检验群臣忠心的试金石?”
上官婉儿隐约听出了他话中的暗讽之意,她露出一抹看透世事的微笑,表明自己的观点道:“纵观古今以我的拙见臣子对于君王的忠诚可以分为三种。上忠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惜这样极致的忠诚大多只有等君王或是国家陷入危难之际才能显露。”
“中忠为文死谏,武死战。这样的忠诚令人敬佩却缺是刚勇有余,智慧不足。而下忠则是无论是贤主的定国□□之策,还是昏君的祸国殃民之令,都惟命是从,贯彻执行。”
“上忠和中忠更多是发自于内心,却极难辨别。可下忠虽然更加拘泥于形式,却是驯服或是敬畏的表现,而且极容易被观测。因而,对于一个君王而言,比起只有在危难之际才能显露出的那些心悦诚服的真诚来说,随时随地都能查验出的驯服和敬畏之心,更能让君王感到踏实。”
“对于步入暮年掌控力逐渐减弱的君王来说,投其所好的下忠对她而言早已足矣。不可否认那两个绣花枕头在一定程度上藉慰陛下步入迟暮之年的孤寒寂寞,可更大价值是让臣民顺服的一记鞭子和一把糖果。”
听上官婉儿这番深入浅出的长篇大论,袁一心中豁然开朗,他连连点头道:“二张兄弟可为陛下监察众臣的眼线,也可作陛下这尊大神竖立在朝廷的菩萨像,信众虔诚上香礼佛顶礼膜拜的看似是木偶泥塑的菩萨像,实则是暗暗加持着菩萨像的大神。不得不说陛下这招还真够高明,可若是不加上一个藉慰孤寒寂寞的附加因素,她会显得更加高明。”
上官婉儿摇了摇头,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笑意:“陛下是人可不是神,自然不能免俗。若人为的去除这个本就存在的附加因素,的确可以更加圣洁光辉,却会缺乏令人信服的真实感。”
袁一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上官婉儿继续道:“我之所以说这些题外话,无非是告诉你,现在严峻的形势下千万不要站队,保持着现在这副游手好闲的姿态才无后顾之忧。这是我给你的第一个锦囊妙计。”
袁一笑道:“锦囊妙计?我才不需要这些。”
“现在不需要,保不准以后就需要了。别打岔好好的记着我今晚所说的,这些我只会说一遍,至
于之后的事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见上官婉儿一本正经的告诫着自己,袁一不禁皱着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道:“听你这口吻可越来越像那些江湖术士了,接下来是不是该说我有血光之灾,然后再来点去财免灾的之类的套路话。”
上官婉儿直言道:“这可不好说。你先回答我,现在你算不算位极人臣?”
袁一眯缝着眼想了会儿,毫不谦虚的点头道:“已经很接近了。”
上官婉儿又问道:“你觉得,以你的成就能不能在历史留下一笔?”
袁一摸着下巴琢磨了会儿,这回倒是很慎重的问道:“你信誓旦旦说自己的未来人,对历史如数家珍,那么这个问题你不是最有发言权吗?”
上官婉儿神情黯然的摇了摇头:“没有。”
袁一有些失落道:“没有?看来在未来能被记入历史的标准还挺高的,那我倒是很想知道当朝有哪些功勋卓著的人被记入了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