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月如眉挂柳湾,越中山色镜中看。兰溪三日桃花雨,半夜鲤鱼来上滩。
谷雨过了便是立夏,初见暑气,天气一日比一日夜。
楚宁托人从京城捎回几批新花样的薄料子,颜色深沉的自个留下,雅致些的归段青舟,鲜嫩娇俏的则要是让他拿纸包了,亲自送到妹妹住处。
“妹妹,且瞧瞧我给你带的料子可还喜欢?”楚宁献宝似的,将布料捧到楚翘面前,十分的谄媚:“这可是好布料,最新式的花样,大老远从京城捎来的!”
不提还罢,一提,楚翘便幽幽了叹口气——段青舟前些天来了信,说是正往回赶,还需得几日才得到清河县。
她前世没爱过人,更不知相思为何事,活的没心没肺,只与动物打交道。如今爱了,也当真生出些度日如年的苦楚滋味。
“妹妹诶,要不哥哥带你出去散散心?你不是最爱东市的冰品么,咱这便去吃!”
楚宁嘴上没说明,心头却是难过的,他是真拿楚翘当亲妹妹,真心疼妹妹如此模样,
“谢过楚大人好意!还是带曲小姐去散心罢。大人年岁不小总该成家,曲小姐是个好女子。”
楚翘嘴角一撇,是真嫌弃楚宁:对她个旁人这般上心,自个那位红粉知己还晾在一边呢,这叫什么话?
感受到了对于独身汉的恶意,楚宁摸摸鼻子,被堵了个没话讲,只好放下衣料,讪讪走人。
哪知楚宁前脚刚走,后脚铺子便来了客,只不过善者不来,来者非善。
“哟,在呢?”
确实久违的母金刚探进半个脑袋瓜,挤眉弄眼地问了一句,活像个大马猴。
“你怎地来了?”
楚翘愕然,这许氏怎地来了?
“咋,皇帝也有三门穷亲戚,你发达了还不许我们穷亲戚投靠啊?”
门外又进来一个人,涂脂抹粉,鲜艳衣裳,正是许久不见的刘红杏以及刘万金。朱老太婆则拉着刘顶柱,挪着一双小脚慢吞吞的跟着后面。
楚翘目瞪口呆,嗬,这一家子全齐活了!
愕然之际,正要发问时,刘万金先发制人堵住她的嘴,托了她的手,可怜兮兮地说:“侄女啊,咱们可是一家子啊,你大伯一家上城里来寻活路,你可不能当个白眼狼不认人!”
楚翘瞠目结舌:哪个和你是一家子?她爹都不晓得是谁!
朱老太太也在一边附和:“都怪那挨天杀的张水生,骗得你大伯一家好惨,这不没办法了才来投奔你!”
楚翘哑口无言,拜托,一家子被鬼迷了心窍,怪得了谁?
她又伸长脑袋往外一望,只见门外停着一辆板车,板车上装了好些箱柜被窝垛儿,一瞧便是全部家当皆在车上。
敢情连窝都挪了,拖家带口一票人,还真是头痛啊!
“我这生意也不好做,外边还欠了许多帐!就那个放高利贷的陈六,心狠手辣的很,前些日子才来闹上一回!着实是爱莫能助,帮不了啊!你们跟着我,怕也是朝不保夕,忍饥挨饿!”
楚翘淡定的翻个眼,开口哭穷——请神容易送神难,若是真将这一家人惹回来,她可有的哭。
哪知,刘万金听了楚翘的话,眼珠子一转,将手一摆:“晓得侄女也难过,我这个当大伯的也不好教人为难!帮大伯找个活路,能养活一家子便成儿!巧叶,你在城里住久了,也有许多朋友,想来不是件难事。”
楚翘一听要求不是太过分,登时长舒了口气:县城虽不比省城有钱,但只要肯卖力气,总归有口饭吃,倒是不愁没活路。
又看了眼刘大房众人,楚翘眉头蹙了起来——这家子人也没谁像是能卖力气吃饭的,终得她劳心劳力。
长叹一声,全当是替短命的余巧叶还债罢!她抬起眼皮看向刘万金:“那你一家眼下住在哪?”
小院拢共三间房,哪住得下?若要硬加上刘家大房五口人,干脆把人砍成一截一截,沙丁鱼罐头似的塞进来算了!
刘万金笑着,却是皮笑肉不笑,很有一点阴险狡诈的意思:“大伯在你家附近租了几趟板房儿。”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楚翘却是不大将刘万金往眼里放: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实在弄不过,还有个披着官皮的楚小宁嘛!楚翘头一回觉着了楚宁的好。
刘万金又寒暄了几句,便人拖着板车回新房去了,连与刘小妹都不肯多说一句话——大房众人着实不愿在楚翘院中多呆,死丫头家可供着狐大仙呢!
刘家大房虽说现今是穷的底掉,鸡零狗碎的却有一包糟,等女人的归置一番,天都擦黑了。
“爹,晚饭咋说?是到外边买着吃么?”
刘红杏期待的搓搓手,自张水生那挨千刀的卷钱跑掉,家里日子是一落千丈,不复从前那般滋润,已经小半年没闻见肉香了!
刘万金斜了自家姑娘一眼:“买?拿你人头买?敞开肚皮,上余巧叶那吃去!”
虽挨了亲爹的呲,刘红杏却是不敢多言。
母金刚许氏虽觉着丈夫的话不中听,却很有道理,认同的一点脑袋,十分的赞成,粗声粗气地安慰女儿来:“余巧叶家准吃的好,定是有肉!咱就松开裤腰带,甩开后槽牙,吃上一顿去!”
刘红杏一听,脸上这才现出几分笑模样,她没了张水生,成个弃妇,便也不会为丈夫而发苦恼,而是将兴趣转向了吃喝。
“全都收拾收拾,走上,余巧叶那吃去!”
刘万金不动声色的松开裤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