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谷雨过后便是立夏,孟夏之日,天地始交,万物并秀。
婚期是早定下的,四月初六日楚翘便要嫁给段青舟,洗手做羹汤,而阮娘置办了一个春天的物件终是派上用常。
楚翘坐在铜镜前,百般思绪,皆付注一双眼中——明日便是初六,她大喜的日子。
“翘姐,你这头发真好。”
陪房的刘小妹抓起梳子给楚翘仔细的顺着头发,不时抹些桂花头油。照规矩来讲,前头一晚,新妇便要匀好大妆,以便明日出嫁。而阮娘忙着张罗杂事,又是在段家待嫁,只能由小妹代办。
“嗯,是好头发,又蓬又密。”
用着巧叶的身子,受着巧叶的罪,这丈夫本质上讲亦是巧叶的,楚翘有些惭愧的笑笑。可若无这一番造化,他与她便是陌路人,永无可遇。
楚翘爱段青舟,谈不上肝脑涂地,满心满眼也倒全是他,嫁给段青舟算得是十分如意。
而另一边,段青舟则是坐立不安,一腔心绪莫名涌动——明日便是初六,他大喜的日子。
成亲是件大喜事,娶的又是心心念念的余巧叶,万幸当初没执意退婚,错此良人,否则如今便是一双陌路人!
段青舟庆幸非常,却又十分紧张,明日便要成婚,便要做那真正夫妻,他还不晓得该如何去做个好丈夫,自然是百般思绪,千般纠结。
“哎呀,走来走去,我便是在旁看着也晕!”
新妇有陪房,新郎自是也有的,而楚宁向来拿楚翘当亲妹妹看,自视娘家人,义不容辞的做了段青舟的陪房。
虽说妹妹的这门亲事怎么也算高攀了,但楚小宁还是相当不爽:他好好个妹妹,还没疼够,从此便是别人家的了!
面露愠色地段青舟狠狠的剜了楚宁一眼,不说话,心头却是恨不得能一下子掐死他,多嘴多舌,真是闹心非常!
“得得,您继续,我出去。”
目光咄咄,楚宁好汉不吃眼前亏,惹不起还躲不起么?赔了个笑脸,转身出去,还不忘将房门轻带上。
人走后,段青舟轻唤了声墨衣。
话音刚落,影子般的黑衣人现形,屈膝半跪,行了一礼,十分的恭敬:“主上唤属下,可有交代?”
“嗯——”
段青舟长吟一声,开了口:“将要成婚,我心绪不宁,该当如何。”
墨衣登时泪崩,我一没讨婆娘的独身汉怎晓得!这是个命题啊!主上,您放过属下吧!
“心绪不宁……主上,常言说到,一醉解千愁,想来也有几分道理。”墨衣不知从哪摸出了一壶酒,笑得很勉强:“心断新丰酒,销愁斗几千,今年刚上的新丰佳酿。”
段青舟双眉紧蹙,属下这话怪的不是味道——大喜的日子这等子丧气话,他蛮想打人。
难听是真难听,但段青舟还是试试探探的拿起酒壶,他向来饮品酒酿一概不碰,所以颇为犹豫不决。
半信半疑的看了眼墨衣,终是咕嘟咕嘟灌了下去,一饮而尽,段青舟淡道:“下去。”
“是。”
墨衣行了一礼,再度消失,心头是万分的痛快——新丰酒后劲极大,主上醉个不省人事,自是顾不上心中的千千结,咱真是机智!
喝了新丰酒,他起先没觉出什么,等脸烧的通红,才知何谓酒劲厉害醉人非常。
段青舟醉了,醉得糊里糊涂,还发起了酒疯。一味的顺着心意,路跌跌撞撞,闯进了楚翘房中。
小妹专心致志的替楚翘挽发盘髻,冷不丁房门大开,见段青舟闯来,她和楚翘都吓了一跳。
“啧,不好好在房间呆着,怎地来了!”
楚翘喝斥,两条眉毛竖起来:照规矩新人在成婚前是不许见面的,否则便要不吉。
“我我,不不嘛!”
段青舟大着舌头,口齿不清,语句中很有一丝撒娇的意思。
“啊?”
楚翘大吃一惊,瞪大眼睛瞧着他:“段青舟,你这是吃错药么?”
醉的不省人事,却耍起酒疯的段青舟挪着小步子,蹭到楚翘身边,神色十分的乖巧,语句十分的诚实:“没吃药,喝了喝了酒。”
淡香的酒气钻进鼻中,楚翘这才察觉段青舟一张清俊面孔红的厉害,俨然一副醉态。
得,物以类聚,和她一个德行,沾了酒便发骚。
楚翘哭笑不得,她双手扶了段青舟,扭头对刘小妹说道:“你睡觉去罢,莫要和阮娘说了,这儿,有我打点。”她指指大孩子似的,挂在她身上段青舟,无限感慨:“这人喝了酒,怎就变了个性子似的。”
一听,刘小妹急了:“翘姐,这不合礼数!使不得的,哪有新娘子前头一夜与新郎呆在一个屋子的道理。”
段青舟却是抻长了脖子,大鹅似的叫起来:“不成,我要与巧巧在一块!”
“小妹,你瞧见了么?去睡吧,莫要再纠结了。”
楚翘万分的哭笑不得,也就是醉酒,否则依段青舟口嫌体直的性子,便是死也不肯这样叫她的,巧巧,翘翘,也倒音似。
“出去出去!”
段青舟扬着脑袋,跟着附和。
无法,小妹跺跺脚,只得出去。等人走后,楚翘将目光转向趴在她双膝上的段青舟,耐着性子,柔声细语的劝道:“好了,闹够了,你也去睡罢。”
段青舟抬起头来,两颊绯红,像染上了胭脂一般,他单手托着脑袋想了想,一下否决:“不好,有事没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