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线丝丝落下,夜色深沉。段青舟长眉微蹙,望着窗外,分神之余连手下人的汇报也不大听得进去。
“主子?”
药堂大掌柜试探着轻唤,神色尴尬,碍于身份他不大敢冒犯段青舟。
“嗯?”
段青舟回神,瞥了眼下方的掌柜,颇为意兴阑珊的开口:“近来北静王府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一切如常,只是……”
大掌柜顿了顿,没把话说下去。
挥了挥手,段青舟示意无妨,偏着脑袋又瞧了眼窗外--楚翘至今未归,这让他有些不安。
“眼线来报,王府连着几日从宫里请来了太医,怕是老王爷身子不大爽快,几位公子明里暗里都盯着世子之位。”
大掌柜说道,见主子从上座起身,便恭恭敬敬的跟在身侧,俨然一个忠心老仆。
“且让他们争去罢。”
段青舟走到屋檐下,伸手接了一把雨水,扭头问:“你派人去找找先前与我一道来的姑娘。”
大掌柜“唉”的应了一声,心下奇怪:自家主子向来洁身自好,怎地关心起个不打眼的农女来了?
奈何主子不说,他做下人的也不好多过问。转念一想,若主子开了窍,倒是件好事,一年半载的生个小主子出来,老主子在黄泉下都得乐醒。
就在这时,从前院匆匆跑来个小伙计,对着大掌柜和段青舟行了一礼:“门外来了个花子,指名道姓的要见主子!”
“主子难不成还能与一个讨饭的打交道?从柜上取吊钱打发了便是。”
大掌柜翻着白眼,直骂伙计没眼力,他家主子又不是甚阿猫阿狗是个人就能见啊?
“等等,把人带到前厅,我马上过去。”
段青舟叫停伙计,他确实不认识甚乞丐叫花,可与他同行的姑娘却是个心宽的,说不定那叫花便是被派来捎口信的。
等段青舟到了前厅,那阮小六跟个猴子似的,正拿手捞茶盏中的红枣吃,见了他,直愣愣的问:“你是段青舟么?”
段青舟隐隐觉得头疼,但还是点头表示确实是本人。
阮小六这才放下茶盏,把枣儿咽进肚,急道:“恩人被歹人拐了,她让我来找你帮忙!你快些去救她!”
“小花子,哪个是你恩人?想让咱们帮忙,倒是把话给说清楚呀!”
大掌柜跳着脚问,碰上这么个拎不清的主儿,他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我不晓得恩人叫什么,恩人有这么高!这么瘦!这么白!生得很美貌!”
阮小六拿手比划了一通,虽有些出入,可比对一番,不是楚翘还会是谁?
“她让谁拐了?关在何处?”
段青舟顿时急了眼,揪着阮小六的领子发问,他比阮小六高出好些,此刻像极了狗熊拎着小兔子。
阮小六涨红着脸,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咳咳,爷,您快快松手!这脖子还需留着喘气呢,我这就给您带路!咳咳!”
段青舟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松了手,将人放下,对身侧的大掌柜吩咐道:“多叫上些人手,衙门那也通知一声!”
一队人马举着火把,浩浩荡荡的从东市药堂疾行而来。而这边,鱼三吴人两个蟊贼酒醒后,先是瞧了瞧楚翘,见人还在,绳子也被捆得好好的,这才松了口气。
看时辰差不多,吴大便遣了鱼三去请西街专门做牙婆的刘干娘,三人挤在柴房商量着要卖了楚翘。
那刘干娘做了一辈子的人口买卖,可有经验了,她先是捏着楚翘下巴,想看看楚翘牙口如何,盘算着将来要吃掉主家多少粮食。冷不丁却让楚翘狠狠咬了一嘴!直到被吴大扇了一耳光,楚翘才肯开松嘴。
“死丫头,长得俏模俏样的,却是个狗养的!”
刘干娘揉着见血地手叫疼,叫喳喳的骂起来。
“有种你也来咬我呀!”
楚翘瞪了她一眼,毫不示弱,似一只牙尖爪利的小兽。
“嗬!嘴皮子还不饶人。”
刘干娘气得直瞪眼,楚翘啐了一口唾沫在她裙上,以做回应。
落到他们手里,天晓得会被卖到哪?阮小六是否把口信带到,她不清楚,唯一能做的便是尽量拖延时间,等待救援。
“吴大,吴大!这凶丫头我不要了!将来送到主家也是个祸害!”
刘干娘嘴都气歪了,扭头对吴大说道,做势便要走。
鱼三见状,哎哟了一声,赶忙上去拉人,好言劝起来:“我的亲娘耶,你瞧瞧她这小脸粉白粉白地,长得多标致!比咱们村的一枝花还标志,何愁卖不出银子?这丫头您可不能不要啊!”
又是服软,又是说好话,在鱼三的阿谀奉承之下。刘干娘杀了番价,总算是回心转意,掏出八两银子与了吴大,算是谈成了这份买卖。
未了,刘干娘打量了一番楚翘,道:“送你到个好去处!吴大,给她来上一闷棍!这丫头不是个安分的。”
吴大应声,捡了根木棒,对准楚翘的小脑袋便要来上一下。
眼见着要挨打,楚翘心里咯噔一下,直骂这些蠢贼不懂常识,一棍子把我打傻了,岂不亏本?
不料,那扇紧闭的小破门直接被人破开,冲进来个青色的人影,段青舟一个旋身扑在楚翘身上替她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棍。
“段青舟,你怎样?”
楚翘清清楚楚的听见段青舟痛哼了一声,他将楚翘扶起,替她解开身上的绳索,闷声道:“无妨,你可有伤着?”
“没怎么被打,你疼不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