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面庞和身材保养得尚可,眼神却早早的老去了,不复清澈,没有一丝神采飞扬的意味。
“瞅什么瞅?”
而在跟韦团儿对视了几秒后,那人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轻蔑的说道:“把眼睛瞪得跟癞蛤蟆似的,你究竟是想唬谁呢?想给你那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废物娘出头吗?不孝的东西,赔钱货!信不信我让你后悔从娘胎里出来?”
不信。
韦团儿默默吐槽道。
她没有想到,自己的猜测居然成了真——那个在暗中窥伺自己的果然是家里的人。
但令她感到奇怪的是,王氏的脾气历来暴躁,若真的看谁不爽了,那在人前就直接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发作,也不知何时竟改变了风格,学会在背后冷飕飕的甩眼刀了?
“够了。”
她正纳闷着,在一旁只看热闹不插手的一家之主却突然开了金口,教训起了王氏,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你看看自己有做长辈的样子么?一把年纪了,除了脸皮,旁的地方便没有半点长进,成天净惦记着无事生非,撒泼耍赖的那套,妄图把家里的每一个人拿捏住,好把你当菩萨供着,殊不知那样只会让人更加厌恶你,顺带把自己的生养之恩也糟蹋光了!我奉劝你一句——若是在死后还想有儿孙来扫墓祭拜,那便赶紧在活着的时候多积点德,免得到时候连坟头的野草都没人帮你拔。”
他的声势没有王氏来得浩大,语气也并不如何刻薄,但其中的杀伤力却远胜于千百句脏话,如一把锋利的刀,顷刻就把王氏割得体无完肤,伤痕累累,种种羞辱、愤怒、恼恨的情绪如潮水般咆哮而起,眼看就要爆发了,最终却被王氏心底里那份深深的无力感拍死在了沙滩上,没有还手的余力。
“你回屋去,别在外头丢人现眼了。”
眼见王氏整个人傻愣在那里,连蒲扇都不会摇了,他却没有心软,仍无比嫌弃的瞧着王氏,命令道。
“团儿,明日记得来书房一趟。”
待王氏失魂落魄的离开后,他便和颜悦色的转过头,对这个小孙女交代了一句,接着便迈开步子,找了块空地,仰起头,优哉游哉的赏月了。
他这是又进入技能冷却了?
还是又想拿她埋什么伏笔,做什么文章了?”
是夜。
韦团儿心里十分不安,如炕烙饼一样在床上不停地翻身,怎么也睡不着。
次日。
“我的傻小妹啊。”
韦茉儿看着她眼皮下的一抹青灰色,顿时被唤起了做姐姐的人应有的那份责任感,很是同情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故作成熟的安慰道:“听爹讲故事就已经够无趣的了,这下你还要听祖父讲故事,唉!肯定更无趣了!乖,你别怕,等阿姊出去给你刨点野地瓜吃。”
“野地瓜?”
在韦团儿的印象里,红薯的别名就是地瓜,那野地瓜莫非就是野红薯?可红薯貌似是明朝时才从国外传入的,眼下不过是大周朝,就已经有这玩意了?
“红红的皮,圆滚滚的身子,很好吃的,可甜可甜了!”
韦茉儿这才想起妹妹的年纪还小,没什么见识,也没吃过这种东西,立刻很详细的补充道。
那货难道真是红薯?
韦团儿顶着一对黑眼圈,陷入了沉思。
“等进了书房,你一定要乖乖的,千万不能淘气!不可以乱翻乱动,不可以在里头吃东西,不可以用手指头沾唾沫翻书,不可以把脚底的泥带进去,不可以……”
吃过早饭,冯氏态度虔诚的端来一大盆热水,把小女儿的双手洗了又洗,擦了又擦,生怕她的魔爪会在那些书页上留下印子,而后不厌其烦的叮嘱道。
尽管冯氏已知道她是很懂事的性子,无需自己操心,但再懂事,在母亲的眼里她也只是个可爱又脆弱的小孩子,时刻都需要人看着,提点着。
“一定要听话。”
把她送到离书房有三尺远的地方后,冯氏就自觉停下了脚步,满怀担忧的目送她甩开短短的腿儿,走进书房。
“团儿,坐。”
听到她推门的动静,韦老爷子从容的一笑,自书架的另一头过来,将一个铺了软垫的矮凳挪到她的面前,招呼道。
韦团儿乖巧的坐下了。
“你想听什么故事?”
韦老爷子坐在了她的对面,和善的笑着,问道。
“只要是祖父讲的,我都想听。”
韦团儿不敢在他的面前卖弄自己的见识和博学,只谨记千穿万穿唯有马屁不穿的条律,语气真诚的答道。
“好,那我就随便讲一个。你知道,什么是三省六部吗?”
故事的开头显得颇为怪异。
“不知道。”
韦团儿摇了摇头。
“三省指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中书省是掌管机要、发布政令、起草诏令的;门下省与中书省同掌机要,共议国政,并负责审查诏令,签署章奏,有封驳之权;而尚书省事无不总,天下的政务各归其下设六部——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吏部综铨选之任,户部负财政之责,礼部掌礼仪贡举,兵部主兵籍器仗,刑部理刑狱辞讼,工部执土木工役……”
而故事的内容,比开头还要怪异。
韦团儿起初还抱有几分好奇,认真听了下去,但越到后来她就越觉得枯燥无味,难以忍受,耳鸣眼花,昏昏欲睡……
然后,她脑袋越来越沉……
最后,她竟是真的开始打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