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鸢轻哼一声,斜睨了他一眼,眼中风情让姬修心尖儿都颤了颤。
她娇娇俏俏道:“那不如这样,索性本姑娘深夜无聊,公子你不如陪着本姑娘啊。”
姬修深深看了她一眼:“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长夜漫漫,更深露重,灯影幢幢处,多一人身影,子夜再寂寥似乎都不那么难过了。
第二日清晨,第一个来道场的庞晓芙推开门,就见到苏清鸢坐在椅子上,已经昏睡了过去。
她一惊,做贼一样把苏清鸢叫醒:“苏师妹,师傅让你抄写的经文抄好了吗?”
苏清鸢困得揉揉眼睛,点点头,庞晓芙心中一松:“那就好。”
眼睛却发现苏清鸢身上披着不知是谁留下的披风,厚重保暖又不失华丽,看款式和大小不像是女修的,难不成是顾遗风?
想起方若昀对顾遗风那不肯说出的情意,庞晓芙就一阵头疼。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到了时间,大多数弟子都来了,一群人围绕着挂着黑眼圈的苏清鸢嘘寒问暖,殊不知苏清鸢其实很想让他们都滚远点儿,她老人家没有洗漱不说还挂着两个黑眼圈让苏清鸢自己看简直不堪入目,一点都不优雅好不好。╮(╯▽╰)╭
千毒元君走进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一静。
她淡淡看了眼苏清鸢,没有说什么,开始讲课。
完后苏清鸢乖巧地递上厚厚的足有半人高的抄写的经文。
千毒元君看都没看一眼,淡淡道:“下去吧。”
不少人都觉得千毒元君有些过于冷漠了,连庞晓芙都看不下去,苏清鸢倒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自己环顾一圈,发现少了一个人的踪迹,低声问方若昀道:“江师姐呢?”
方若昀压低声音道:“她今天不舒服。”
苏清鸢挑眉,到底是身体上不舒服还是心理不舒服呢?发生了那种事,恐怕江凝心受打击也很大吧。
说实话,她心中是有些得意的,但也不是完全得意,好像还掺着点同情。
月色微浓,深蓝丝绒般的夜空中星汉灿烂,空气潮湿阴冷,地面覆着一层薄薄霜华,有人从旭阳峰的房间内推开门,迎来月华如练,宛如天女织衣披身。
她秀丽的长发委身,站得笔直,目光往下看,只见云雾重重,芳踪隐匿,她面上看不出什么神情。
“站在那么高的地方,你是看不到贺流霜的。”忽有一道精灵般俏皮的声音响起。
江凝心蹙眉,声音不是那么愉悦:“你在这里做什么?”
却没有生气。
苏清鸢懒懒道:“害怕你被冻死了。”
江凝心唇角动了动,到底没说话。
今夜,贺流霜就被赶出旭阳峰,逐出师门,从此或许就会沦落修真界人人喊打的宗门逆徒。
可在今日之前,她还是江凝心引以为知己的好友。
夜太静,静的除了风声和鸟兽鸣声,能听到身边这人浅浅的匀净的呼吸声。
江凝心忽然开口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笑?我真心实意当作朋友的人,背地里却对我耍尽了心机。”
苏清鸢双手交叠于脑后,倚在一棵树上,月光透过细细密密的树叶间的缝隙,化为晕和的光斑,洒在她柔和的面容上。
她眯着眼睛,没有看江凝心,而是望着天穹。
这一世的夜空,宛如上一世般璀璨却冷清。
“人和人,是没法比的。”
“相貌、出身、天赋、经历,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这世上,哪怕是亲兄弟都没办法互相比较,因为没有办法比较。也许你出身好,可我天赋高、长得漂亮;也许你几经出生入死,得到的却没有我从家族中得到的多;如果你很不幸,又丑又穷又没有天赋六亲死绝,那至少你还活着。这世上总有人比你强,也总有人比你惨。人能比较的从来都只有自己,强行和他人比较的后果,就是像贺流霜这样误入歧途。”
她随手接过从树上悠悠飘落的一叶绿叶,轻轻吹走。
那片树叶,顺着风和雾,漂浮着涌向更高更深处。
江凝心忽然心中一震,宛如经受古刹钟声的洗礼般,她顿时若有所悟,一直以来纹丝不动的金丹境地似乎也隐隐有松动。
是否自己一直以来其实也像是贺流霜这样,强行把原本不能比较的苏清鸢和自己拉在一起比较?
她虽然漂亮、天赋高,师兄和师傅都喜欢她,可自己却从小生长在一个无忧无虑的幸福的家庭中,苏清鸢却……
人和人,怎么能比较?因为条件不同,起点不同,经历不同,性格不同,比较也就变得毫无意义。
风携来冰冷寒意,苏清鸢不禁交叠双手于身前,吹了口热气,瞬间化为白雾。
她道:“这里太冷了,我先回去了,师姐你不要待的太久。”
她转身离开,袖袍飞舞,猎猎衣衫。
“苏清鸢!”
江凝心大喊一声。
长林惊起飞鸟无数。
苏清鸢身影一顿,却没有回头。
江凝心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睛被风吹的发红发涩,以至于眼睛不得不分泌一些湿润的液体。
她声音中有着哽咽。
“对不起……苏——师妹……”
声音很轻,仿佛一下子就能被风吹散,苏清鸢却听得很清楚。
苏清鸢是第一次听到江凝心叫自己“师妹”。
她莞尔一笑,摆摆手,离开的步伐仿佛都放缓了一些。